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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4章 思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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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4章 思念长 (第1/3页)

    王满仓攥着磨棍的手紧了紧,木柄上的包浆被汗濡湿,滑溜溜的像条泥鳅。他看着穿长衫的老人,喉结滚了滚才出声:“您是……”

    老人没回头,指尖终于落在豁口上,轻轻摩挲着:“民国二十六年,我在这磨盘上磨过青稞面,给逃难的学生当干粮。”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却掩不住指节的僵硬,“那时候这豁口刚砸出来,边缘还带着新茬,割破了我的手。”

    李桂芝端着绿豆笸箩的手晃了晃,豆粒滚出来几颗,落在磨盘上“嗒嗒”响。“您是……赵先生?”她忽然想起公爹生前念叨过的名字,“当年教过书的赵先生?”

    老人这才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像被雨水泡过的纸,却在眼角堆出笑意:“是我,赵守义。当年多亏你公爹,用这磨盘磨了三石面,救了二十多个娃娃的命。”他往磨盘边凑了凑,拐杖在石面上点出轻响,“我这次从台湾回来,就想看看这磨盘还在不在,没想到……”

    话没说完,眼泪就顺着皱纹往下淌,砸在磨盘的凹痕里,和晨露融在一起。王满仓赶紧往屋里喊:“小轨,倒茶!上好的野菊花!”王小轨举着手机跑出来,刚要开口,被李桂芝瞪了回去:“别拍,赵先生是贵客。”

    赵守义摸着磨盘中央的圆孔,忽然哼起段调子,咿咿呀呀的,像首快被遗忘的童谣。王满仓愣了愣,跟着哼起来——那是他爷推磨时最爱哼的《赶坡调》,多少年没听过了。两个老人一唱一和,磨盘的“吱呀”声仿佛也跟着晃,把院角的南瓜藤都震得簌簌落叶子。

    “当年你爷就这么哼,”赵守义抹了把泪,“磨盘转一圈,他唱一句,青稞面落进布袋里,像撒了把碎星星。”他指着磨盘边缘一道浅痕,“这儿原来刻着个‘义’字,是我当年偷偷刻的,后来……”

    “后来被日本兵瞧见了,用刺刀铲了。”王满仓接话,“我爷说,那刺刀划在石面上,比划在他心上还疼。”他蹲下去,用手扒开磨盘边的浮土,露出块颜色略深的石面,“您看,这痕迹还在,像道没长好的疤。”

    赵守义的手指在那道痕上停了很久,忽然从长衫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发黑的青稞饼。“这是当年用这磨盘磨的面做的,我揣了七十多年,”他声音抖得厉害,“总想着回来,就着这磨盘的面,再吃一口。”

    李桂芝眼圈红了,转身往灶房走:“赵先生等着,我这就用新磨的青稞面给您烙饼,还按当年的法子,掺点玉米面。”王满仓跟着站起来,要去翻找仓房里的青稞,却被赵守义拉住。

    “不急,”老人指着磨盘,“我想再看场推磨,就像当年那样,你推,我添粮。”王小轨不知何时又架起了手机,镜头对着三个老人,直播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礼物”图标像星星似的闪。

    王满仓拿起磨棍,赵守义往磨眼里添青稞,金黄的颗粒滚下去,被磨齿碾成浅绿的粉,簌簌落在布袋里。李桂芝蹲在旁边烧火,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鬓角的白发泛着金。

    磨盘转了一圈又一圈,赵守义哼起《赶坡调》,王满仓跟着和,两个苍老的声音混在“吱呀”声里,像条从过去流来的河。王小轨的镜头扫过磨眼里的青稞,扫过赵守义颤抖的手,扫过王满仓汗湿的脊梁,最后停在磨盘中央的槐树叶上——那片叶子还在转,像只停不下来的绿蝴蝶。

    日头爬到正顶时,青稞饼的香漫过院子。赵守义咬了一口,眼泪又下来了:“是这味儿,就是这味儿……”他往王满仓手里塞了半块,“你也吃,让你爷在天上闻闻,他的磨盘,还能磨出当年的香。”

    王满仓咬着饼,青稞的粗粝混着玉米的甜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爷临终前的话:“磨盘转着,就有人记得咱来过。”他看着赵守义,看着磨盘,看着院里的一切,忽然觉得这老磨盘哪是石头做的,分明是块记事儿的碑,把那些苦的、甜的、忘不掉的,都刻在里面,等着某天被人轻轻擦去浮土,露出滚烫的字。

    赵守义要走时,把那半块发黑的青稞饼留在了磨盘上。“给磨盘留个念想,”他说,“就当我还在这儿,看着它转。”王满仓往他包里塞了袋新磨的青稞面,“带着路上吃,让那边的人尝尝,咱老家的磨盘,磨出来的面有多香。”

    送赵守义到院门口,火车的鸣笛声恰好传来,“哐当哐当”的,像在给这重逢伴奏。赵守义忽然回头,指着磨盘:“等我走了,别给它盖玻璃罩子,就让它在院里转,风刮着,雨淋着,才活得踏实。”

    王满仓点头,看着老人的背影被火车的烟尘裹住,慢慢变成个小黑点。他蹲回磨盘边,拿起那半块发黑的青稞饼,轻轻掰了点,撒在磨眼里。青稞饼屑顺着磨齿往下落,像些被岁月磨碎的星子。

    李桂芝端来绿豆汤,碗沿碰在磨盘上,发出“当”的轻响。“赵先生说得对,”她往王满仓手里塞了勺糖,“这磨盘就得转,转着才像活着。”王小轨的手机还在直播,评论区有人刷:“这哪是磨盘,是位活祖宗啊。”

    王满仓没看手机,推着磨棍又转起来。青稞面从磨盘边缘淌下来,和刚才的玉米面糊在一起,像幅没干透的画。远处的铁轨闪着光,火车又过去了,带着风,带着那些说不尽的故事,往前奔着。而院里的老磨盘,就这么慢悠悠地转着,转着,把晨光转成夕阳,把青丝转成白发,把那些藏在石缝里的念想,一点点磨成粉,混在新磨的面里,等着某天被人捏成饼,咬下去,满嘴都是日子的香。

    傍晚时,王小轨忽然指着手机喊:“爹,儿童剧组说要改剧本,加段赵先生和磨盘的戏!”王满仓正往磨盘上撒新收的玉米,闻言手顿了顿,金黄的颗粒从指缝漏下去,在石面上铺成条小路,通向磨盘中央那片还在转的槐树叶。

    “加吧,”他说,“让孩子们知道,这磨盘不光能磨面,还能磨出些比面更金贵的东西。”李桂芝在旁边纳鞋底,线穿过布面的“嗤啦”声里,她忽然抬头看天,晚霞把云彩染成了青稞饼的颜色,像块刚出锅的烙饼,飘在磨盘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磨盘上的青稞饼屑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像些细碎的金粉。王满仓蹲在旁边,用手指把饼屑拢到一起,指尖沾着的青稞粉蹭在石面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没头没尾的小路。

    “爹,剧组把改好的剧本送来了,”王小轨踩着晨光进院,手里捏着几张打印纸,“说加了赵先生的戏,还让您看看合不合情理。”他把剧本往磨盘上一放,纸页被风掀得哗哗响,有张飘到李桂芝晾晒的绿豆笸箩里,沾了几颗翠绿的豆粒。

    王满仓没看剧本,盯着磨盘中央的槐树叶——那片叶子不知何时卡在了磨齿里,被碾得半干,却还保持着蝴蝶的形状。“赵先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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