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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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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0章 殿试! (第3/3页)



    这道题不难,甚至可说是吏道中最基础的应急调度题,但其中涉及三部——吏部、刑部、户部,交错繁杂;处理不当,便是三政并乱。

    故常作为部选初审的入格考题。

    但“入格”不代表“容易”。

    便是在座诸位,若当场被问,也需略作思索方能应对。而对李安石这样一个“从未露面”的新人来说——几乎无解。

    果然,朝列之间,已有数人交换目光。

    有人暗道:“这等题尚答不上来,陛下如何敢重任于他?”

    也有人窃笑:“许阁老此举,是宽仁,是留路。”

    “李安石若能答,则胜之可服;若不能答,退得有理。”

    甚至还有人在心中替这少年默哀。

    吏部尚书之位,尚未坐热,就要灰飞烟灭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李安石抬眼看了许居正一眼,微微颔首,沉声作答:

    “回阁老大人之问。”

    “臣愚见,此事当三分而断、六步而行。”

    此言一出,殿中一静。

    李安石神情不变,继续徐徐道来:

    “第一,当立时命本部都事前往南直隶淮安,查验簿册错录之处,并令其同时携带本年大册原录,以作比勘,限五日往返,路中疾驱,由御史押送公函令状,以示公使之严。”

    “第二,所辖之郡若有疫,若无灾备名录,则应先遣地保署及通政司同函以查疫重区。”

    “主事既已病卧,吏部可行‘官官代监’,令吏部中选郎中暂代三旬,以不误春审。”

    “第三——”

    他目光平稳如镜,语调不紧不慢,却言语清晰,条分缕析:

    “审期既定,不宜挪后,否则刑部奏限将失。应上请户部核准送牒之数,以淮安原辖通报为准,不做普调。”

    “一旦调动,则需封府存案,日后朝堂核之,亦可免部扰之责。”

    “至于三月审限,按旧规定本月廿三日交三司簿册,若所辖主事失职,按律降半级,候补调任;若因病在身,则视属实程度、疫重之属与否,交御史中丞定案,再行报部。”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目光环视朝堂诸人,沉声道:

    “六步——查、调、派、核、代、定。”

    “但于其中最紧要者,非官非法,乃一‘稳’字。”

    “若调而不稳、代而不明、核而不清,此事即会扰上下。”

    “若安而不动、令而不急、法而不行,春审又岂能如期?”

    “臣愚以为,吏政之本,不在才俊,不在聪慧,乃在一心能持‘秩序’。”

    “只要秩序在,政令可下。”

    “若秩序一乱,便是黄金满殿,也不过乱铁。”

    语声未止,朝堂已陷入短暂的寂静。

    许居正眉眼一动。

    他是最明白这道题的难点所在的人,便是朝中老吏,也需半盏茶思索清楚前因后果,再三斟酌调令。

    可李安石答得却极快,且井然有序,不但对朝廷章程极熟,还对地方差使、主事代理、人事升降等细则娴熟至极,几乎丝毫不差。

    他甚至还提及了“六步”,不仅有条理,更带着极强的实务逻辑,符合朝中政务节奏。

    许居正不语。

    其他朝臣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他们原以为李安石就是一个“草包候补”,或许是陛下在西都时的故旧,亦或是香山学宫中的书生,仅因某种缘故得陛下提拔。

    谁料,他竟然能这样条分缕析地处理一道真实模拟题,且处理逻辑、法条适用、人事调动、章程上报,环环相扣,无一不精。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死读书。

    不是那种读过些书、会写策论、能做文章的士子,而是一个真正能上政堂、坐部台、批折发令、应急理务的人。

    魏瑞眉头一挑,低声咕哝:“是个干才……”

    霍纲喉头滚动,眼中惊色闪过。

    有一朝臣轻声喃喃:“吏政之‘稳’,若非在局多年,不会有这体悟。”

    “难不成……他真不是冒名?”

    许居正抬手,缓缓垂下笏板,轻轻点头:“此答……可也。”

    萧宁坐于高阶之上,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却嘴角微扬,语声淡然:

    “如何?”

    “诸卿可尚有疑虑?”

    朝堂无人应声。

    第一题,答得太快,也太准。

    非但答出,还答出章程、答出用人、答出调度思维,最难的是——答出了“态”。

    那是一个当官的“态”。

    一种,真正坐得住六部之首的沉稳与清明。

    许居正望着那站在玉阶之下的青袍青年,忽然间,竟不知从何而来一丝恍惚。

    似乎……这个李安石,不是今日才第一次上殿。

    他像是——

    早就在这朝堂中,等了很久。

    金銮殿中,旌幡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寂得近乎压迫。

    自李安石答毕第一题,朝堂上下便无一人再发一语。

    那条分缕析的陈述,那六步分断的条理,仿佛不是初登朝堂之人的应对,而是久历庙堂、身经政务的重臣所发之言。

    最令人惊异的,却不是他“答上来”了,而是他答得那般自然,那般从容。

    仿佛早已习惯这等场面,仿佛玉阶高台并非桎梏之地,而是他意在谋之、志在掌之的应许之座。

    左列之中,一名老御史偷偷侧头低声道:“此人……不像作伪之态。”

    “这神情,这节奏,怕是熟政者。”

    另一名郎中点头:“确实。他那番‘秩序’之语,老夫在户部十余年,从未听哪位新进官员说过。可这位,却开口便切政理,刀刀入肉。”

    再远处,一名典试使者则半带感慨:“陛下是何等慧眼,竟从荒处寻得此人。”

    此刻,众臣看向李安石的眼神,已不再只是讥讽或怀疑。

    有的是凝重。

    有的是探究。

    也有的,是一种名为“警觉”的惶然。

    毕竟,朝中罕有“来历不明”之人能一步登堂,更罕有无门无派者,能在殿试中应对如流。

    而此人——做到了。

    丹墀之下,李安石仍拱手而立,身姿挺直,面色平稳。

    他并未因一题得胜而显得骄傲,也未因群臣震惊而露出得意。

    他的眼神始终如水,波澜不惊,仿佛这场殿试,本就应当如此,他所言所答,不过是分内之事。

    那等沉静,不是强作镇定,而是真正源自胸有丘壑、心定如磐。

    天子萧宁坐于龙榻之上,指间缓缓摩挲着金玉笏头,唇角勾出一抹近乎不可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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