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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打蛇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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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8章 打蛇困局 (第3/3页)

答。

    半晌,他才低声道:“换做十年前,不能;五年前,也不能;可如今——也许能。”

    “他已非当日登基之君。”

    “魏瑞也好,蒙尚元也罢,他敢用这些人,便是给所有人一个信号:他已经不打算再顾左右而言他。”

    “他要的是权。”许居正说得平静,“是主动布局的权,是清洗重塑的权,是从今日开始,不再受制于新旧两党任何一派的……权。”

    “可问题就在于——”

    他顿了顿,神色极为复杂。

    “……他够不够快,能不能成?”

    霍纲默然良久,忽然低声道:“我们能不能帮他?”

    边孟广看他一眼:“我们若是真能补上空缺,当然能帮;可我们若补不上——便是拖他下水。”

    许居正语气冷静:“天子此刻想的不是我们肯不肯帮,而是——我们有没有本事,帮得上。”

    “这场大清洗之后,是重建,是造人,是立国之本。”

    “若他真敢动吏部、动刑部、动户部,那一日,便是我们必须站出来接盘的一日。”

    “可我们接得住吗?”

    三人再次沉默。

    这才是他们最深的忧虑。

    并非恐惧权力的更迭,而是忧心朝堂的断裂。

    风能吹走旧尘,也能掀翻屋脊。

    “他如今是断然布局,翻盘于顷刻。”霍纲苦笑,“可真要打蛇,便要做好受咬的准备。”

    “我担心的不是他咬不死蛇,而是蛇咬了他——他就此倒下。”

    “那朝堂怎么办?大尧怎么办?”

    夜色更深,月华洒落院中竹影。

    灯盏里火光微弱,映着三人神情一片凝重。

    “他若真敢动林志远,动王擎重,动王擎重一派——那便是要不惜一战。”许居正轻声道。

    “可我们能不能撑得起他一战之后的朝堂?”

    “若不能——我们也就只是他用过的一枚棋。”

    “这一局若赢,天子独权;若输,四相共殉。”

    霍纲闭上眼睛,轻轻道:“打蛇,打得掉,未必打得完。”

    “若蛇不死,反咬更烈。”

    边孟广低声一叹:“可不打,蛇便蜕皮。”

    “终究,仍是朝堂之祸。”

    烛火熄灭,亭中只余夜风拂过竹林的“簌簌”声响。

    许居正闭目良久,语声低沉,再次缓缓道:

    “眼下,其实我最忧心的不是新党反扑,也不是他们咬死不走……而是陛下真的以为,自己能在打蛇之后,迅速立起新骨架。”

    “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他顿了顿,看向两人,“就连我们自己都推不出一张完整的名单来。”

    “我们这些年不过是守事保节、避权而谈的清流。真论接任之才,撑得起一府一部者,十不足一。”

    边孟广沉声点头:

    “我们尚且如此,陛下掌政不过旬日,他能清楚朝堂哪一司、哪一曹、哪一院藏着什么样的人?谁能用、谁不能碰、谁是假名清誉、谁是真才实学——他知多少?”

    “朝政如舟,手握的是盘龙之柄,看的是藏锋之剑。他如今初执权柄,怕是连吏部十三司都还认不全,就想凭一己之力破局重建?”

    “这不是不敬天子。”霍纲目光肃然,“是替他忧。”

    “我们三人,此刻坐在这儿,知根知底,历官三部,尚且对‘谁可补缺’一事束手无策。”

    “而陛下……恐怕连六部尚书私下里都还没谈过几次话。”

    许居正苦笑一声,低声道:“他不知人事,只知心事。”

    “他想打蛇,是想打心头的恨,心头的毒,心头的桎梏。”

    “可心意再坚,若无刀可使,凭什么斩蛇?”

    边孟广沉吟道:

    “他今日之变,是雷霆一击,是破局之气魄。可若问他接下来三个月、三年,谁来接这摊子?他拿得出人么?”

    “一个魏瑞可立威,一个蒙尚元可肃军,可除此之外呢?”

    “刑部清了,谁来办案?户部撤了,谁来理帐?大理、太常、翰林、都察、太仆、太仓——这些人换得起么?”

    霍纲默然。

    许居正神情更凝:“我们清流向来轻官务而重气节,重操守而轻庶务,今日为首,其实是空有其名。”

    “朝政不是比风骨,是比章法,是比流程,是比决断。”

    “若我们自己都列不出接任之人,叫陛下凭什么一个人想得明白?”

    亭中一片静默。

    这番话,说得重,然而三人却无一人反驳。

    因为他们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忧虑——天子尚年轻,未亲政日久,眼下步子迈得极大,却极有可能,不知脚下之虚。

    “若非陛下今日力用我等,任你为大相,用边孟广为左相,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会走这一步。”霍纲低声道。

    “可问题在于——他用了我们之后,还能用谁?”

    许居正缓缓吐气,一字一句道:

    “他若再下一令,真要清理新党上下……谁来补?谁来撑?”

    “打蛇之心可敬,可打蛇之后……蛇穴如何填?蛇毒如何拔?”

    “没人可用,才是我们最怕的。”

    亭外风吹竹林,簌簌作响。

    三人对坐烛下,皆沉默良久,神情愈发凝重。

    这夜,许府后园无眠。

    不是为胜而喜,而是为胜之后——无人可承之败局而愁。

    夜风渐起,暑气犹存,洛陵另一边,王府巷内却悄然亮起了灯。

    巷尾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飞速驶入,马蹄声在夜石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脆响。

    守门仆役本已打盹,听得动静,匆忙起身察看,定睛一看,不禁惊得一身冷汗。

    “是……林大人?”

    那车帘猛地被人掀开,夜色中,一人步履匆匆、面色苍白,几乎带着狼狈之意地从车中跳下,正是当朝尚书、号称新党中枢之首的林志远。

    他身着月白常服,腰带松散,额间尽是细汗,眼中却布满惊惶之色。仿佛整个人一路奔来,早已神魂不定。

    “快!快通报你家王大人,就说林志远求见!”

    门仆呆了片刻,连忙回神应下,跌跌撞撞往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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