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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二章 谋天算地终倾覆,机关算尽断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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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二章 谋天算地终倾覆,机关算尽断青马 (第3/3页)

他就是想积累一点还田经验,若是日后真的要军管,防止手忙脚乱?”

    李如松这个人,性格非常简单,他读了很多书,但终究不是读书人,他想的没那么复杂。

    要用李如松,一定要想方设法克制李如松的脾气,他脾气上来了,对面四万倭寇,他三百人都敢冲锋过去。

    李如松之所以要还田,其实是怕百姓乱起来,执行还田,就是为了让百姓忙起来,顺便给他们好处,安抚百姓不安。

    冯保左看看右看看,看叶向高不在,才低声说道:“他就是想不到这些,才让人安心。”

    李如松要是能想到这些,对政事有如此敏锐的嗅觉,那才让人不放心。

    一个武功赫赫的将领,还工于心计,对政事有热情、有办法,用到边方开拓是极好的,但用在京营总兵的位置上,就有些危险了,尤其是对皇帝本人而言。

    李如松可堪京营总兵大任,京营后继有人。

    “徐成楚已经赶到了武昌府。”朱翊钧拿起了第二本奏疏。

    徐成楚落水的风寒还没有好,再出发后,又在开封府停留了三日看病,未等痊愈再次南下,已经赶到武昌府。

    这一路上车马劳顿,极为辛苦,到了武昌府,徐成楚就又病倒了,武昌府的医倌诊断,已经从风寒到了肺炎。

    肺炎在这个年代是要人命的东西,徐成楚如果在容城县多休息几日,病情不会加重到如此地步,但他没有休息,没有养病,这症状就已经很严重了。

    朱翊钧下旨徐成楚好生养病,再加上大医官的救治,有老卤水,肺炎还是可以救治的,徐成楚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武昌同知的族弟请孙奇逢阻拦徐成楚,目的就是要给湖广地面争取销毁证据的时间,徐成楚晚到一天,就多一天时间的遮掩。

    这也是为什么徐成楚昼夜疾驰,风寒没好也要南下的原因。

    朝廷不查办的时候,每个人手里的证据,就是互相牵制的重要手段,朝廷查办,这些彼此牵制的手段,就成了催命符。

    拖一点时间,一些个要案就可以遮掩下去,就是缇骑手眼通天,依旧查不到什么。

    窝案已经爆发,地方衙门想的是减轻罪名,这个时间,就是比快。

    “舍生取义,取义成仁。”朱翊钧面色极为复杂,他知道徐成楚骨鲠,但没想要能硬到这般地步,连命都不要了。

    根据陈末送到京师的塘报,这徐成楚让陈末把他的尸体带到武昌府,陈末多次劝徐成楚休息,他自己前往,徐成楚也不肯休息,因为他徐成楚才是朝廷命官。

    人可以死,案子必须办,我可以死,你们给我陪葬,这就是徐成楚的决心。

    朱翊钧有些动容,这些臣子,拼了命要维护的,不仅仅是他老朱家的江山,还有天下的秩序。

    “朕反思了一下自己。”朱翊钧拿着徐成楚的奏疏,摇头说道:“朕就不该廷议,就该在收到塘报的时候,立刻派出京营。”

    朱翊钧出兵了,派出了京营,但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决绝,不够果断,他觉得自己有些优柔寡断了些。

    朱翊钧每天都会复盘一下今天的决策,每月都要做一遍总结,每年初一要祭祀太庙,把过往一年的事儿,跟那些个画像絮叨絮叨,也是对过往的复盘,查漏补缺。

    这次,皇帝觉得自己不够果决。

    “陛下,臣倒是觉得,还是在文华殿上廷议为好,这戎事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冯保倒是不觉得陛下的决策有什么失误的地方。

    徐成楚是个好人,真清流,是和海瑞一样的骨鲠人物,但天下事儿,不是光靠清流就能做成的。

    显然海瑞就很清楚这一点,要不然当初海瑞为陛下神剑反腐,早就把王崇古反了,还能让王崇古做文成公?

    政治这东西,从生下来就是肮脏的。

    这天下也从没什么权谋,体面的时候,你野马分鬃,我白鹤亮翅,互相推手借力打力,不体面的时候,指责某人是坏人,是反贼,撕破脸抓人!

    这朝堂权谋,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鸿门宴那点事,请客、杀头、收下当狗,只不过过程稍显复杂一些而已。

    在冯保看来,皇帝可以是个恶人,可以暴徒,甚至可以嗜杀成性,但,唯独不能是个好人。

    好人就会跟海瑞、徐成楚一样,做事束手束脚,甚至还有巨大的生命危险。

    “陛下,现在没人敢再对徐御史动手了,甚至他们盼望着徐御史赶紧好起来,千万不能死,因为徐御史真的死了,陛下的雷霆之怒就该到了。”冯保又仔细斟酌,说了一番不太好懂的话。

    徐成楚敢舍生取义,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舍生可以取到义,这是可以确定的。

    陛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借他的死,将反腐彻底贯彻下去,徐成楚追寻的公平、正义可以依靠皇帝实现。

    可是陛下又能依靠谁、期盼谁去实现追寻的彼岸呢?

    陛下只能依靠自己。

    “陛下,费利佩年老昏聩,糊涂事做了很多,陛下就说:愤怒之下做的决策,会让人后悔终身,没有人可以例外。”冯保有补充了自己的意见。

    他作为内相,个人认为,圣君英主不应该在愤怒的情绪下做决策,那是把国事当儿戏,而且很容易被大臣所利用。

    三思而后行,不是一种怯懦、软弱,更不是优柔寡断,最重要的是三思之后的行。

    陛下三思后出兵了,这才是关键。

    出兵不是一时激愤的抉择,而是反复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的抉择,相比较暴怒出兵,文华殿廷议后出兵,更具有威慑力。

    暴怒出兵是皇帝激愤,是胡闹,文华殿廷议后,朝臣们也支持出兵,代表了皇帝和朝廷的双重意志,这才是对官僚们最大的震慑。

    皇权和臣权在这片土地上斗了几千年了,皇帝也不是为所欲为的,这种廷议出兵,代表着皇帝和大臣们形成了反腐的共识。

    “你的意思是,群体决议,是对付克终之难的最好手段?”朱翊钧思索了一番,笑着问道。

    冯保思索再三,摇头说道:“难说。”

    费利佩有个国务委员会,那是他爹留给他的重要遗产,费利佩把国务委员会解散了三次,前两次是为了金债券演的戏,最近这一次,是费利佩独断专行。

    群体决议,对付不了克终之难,一个皇帝的威权,在执政的过程中会不断加强,越是明君圣主,威权越重。

    万历十八年,陛下的‘朕意已决’,已经没有人敢反对了。

    克终之难这个难题,只能交给陛下自己去解决了,别人真的帮不上忙。

    朱翊钧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结,拿着一本奏疏,说道:“户部请复祖宗成法。”

    张学颜领户部,请命复洪武成法,营造官仓、卫仓、常平仓、义仓,积蓄粮米,赈济灾荒。

    洪武二十六年四月,朱元璋下旨:朕尝捐内帑之资,付天下耆民籴粟以储之,正欲备荒歉,以济饥民也,凡遇岁饥,则先发仓廪以贷民,然后奏闻,著为令。

    朱元璋在洪武年间多次发内帑,建立四仓赈济灾荒,如果遇到灾年,允许地方官先发仓廪赈济,再奏闻朝廷。

    先发仓廪赈济,再报闻朝廷,这一定程度上滋生了贪腐,多少府库粮仓都被灾荒给掏空了,但同样,一旦真的有了灾祸,谁弄出流民、饥荒,谁就掉脑袋。

    为了不掉脑袋,四仓在永乐之后,就慢慢和开中法一样被彻底败坏了。

    现在天变来了,把祖宗成法收拾收拾拿出来直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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