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 潮汐论中辩盈亏,阳和门外惩奸佞 (第2/3页)
对总需求过剩。”
“在下行周期,这种现象尤为的明显,这个时候,朝廷就要动手杀人,杀一批该死却不肯甘心去死的人,清汰一批民坊和官厂,走过下行周期。”
“你这歪理倒是有几分道理。”王崇古倒是对张问达说的这些,有些认可。
张问达用涨潮和落潮去描述经济的上行和下行,用利息的高低为标准去衡量,并且用矛盾说,去分析了为何会出现涨潮落潮这种现象。
分配是无法做到绝对公平,总供应和总需求会失衡,就会爆发危机。
解决危机的办法,只有杀人和破产。
张问达看着王崇古往前凑了凑身子说道:“这愚人千虑必有一得,我还真琢磨出了一个办法,应对这种情况。”
“哦?”王崇古有些好奇的说道:“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张问达立刻说道:“王次辅,这官厂就一定要官衙自己经营吗?官厂有自己的毛病,民坊也有自己的毛病,我们是不是可以取长补短呢?”
“我有的时候在想,朝廷做大东家,最少占比60%以上,剩下的交给民坊,民坊的大掌柜们,负责实际的经营。”
“朝廷主管衙门,就只考成利润,没有获得利润,甚至损失本金,朝廷就要介入稽查,一旦这官民联营的工坊有了问题,朝廷也可以以凌驾一切之上的姿态,介入其中详细稽查,对问题进行纠正。”
“介入纠正之后,再抽身而去,让大掌柜们继续经营。”
“就像你和你的女婿曹学成那样?”王崇古先是嗤笑了一声,本来他对张问达的法子有些嗤之以鼻,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张问达这番话里的重点,考成。
考成二字,考成和升转息息相关,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子,大明官选官这个阶级,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曹学成还是很有本事的。”张问达无奈的说道:“他千辛万苦求娶了我家女儿,娶到手了,反倒是,整日里跟前妻不清不楚,哎。”
王崇古有些惊讶的问道:“你知道曹学成杀妻之事?是之前就知道,还是入狱后才听闻?”
“他动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张问达倒是坦然,曹学成干这种事,瞒得住百姓,瞒不住他这个知府老丈人。
都不用张问达亲自盯着,曹学成让宁波府平事,宁波府也是看在他张问达的面子上,才帮的忙。
张问达的女儿,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蛮横,而是知道了曹学成和前妻厮混,才开始变得越发的刁蛮,最后夫妻连貌合神离的表面夫妻,都很难维持了。
“你明知道这是条不归路,为何还要走呢?”王崇古有些想明白,为了银子,连命都不要了吗?银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王崇古是个很惜命的人,他可以舍弃银子,换自己活下去。
张问达一摊手摇头说道:“我之前也不知道是不归路,走着走着,才突然发现已经没了退路。”
不是谁都能看得清楚脚下的路,通向了何方,幡然醒悟时候,其实已经晚了。
“你死罪难逃,但陛下宽仁,会把你的家人流放到金池总督府,你也不必担心老母亲和妻子,这金池缺人缺的厉害。”王崇古站了起来,结束了这次的审问。
“大小金池,真的有金矿,我听说那边还有良田万顷,可是真的?”张问达还是问出了自己关切的问题。有田,人才能好好活,毕竟金子不能充饥。
王崇古摇头说道:“良田万顷?不不不,是良田百万顷。”
“如此,那就谢过王次辅了。”张问达听闻此言,才郑重的拜了下,送别了王崇古。
王崇古和张问达在牢狱之中的问答,很快就呈送到了御前,朱翊钧看完了整本案卷,面色变了变,重重的叹了口气。
“陛下,这张问达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才华,但决计不可宽宥,否则这吏治必然崩坏。”冯保看陛下的神情,就知道陛下在可惜张问达的才华。
“不是,朕没打算宽宥他,他都偷到朕这里了,朕要是宽宥他,日后都得偷到朕这里,死罪不赦。”朱翊钧十分明确的回答了冯保的顾虑,可惜归可惜,但张问达该死是真的该死。
朱翊钧对于杀人二字,从未手软过。
“朕就是想起了刘汉儒,就是那个把三都澳私市经营的堪比月港市舶司的刘汉儒,可惜了。”朱翊钧又想起了刘汉儒来,这个循吏,不走捷径,现在也能是一方干臣了。
王崇古就宁波三府官厂审讯了张问达,在审问之前,这三个官厂已经完成了收回。
这次问答,包括了很多方面,信息量很大,朱翊钧又重新审视了一遍,做好了抄录。
要允许官厂关门,否则旱涝保收,惰性会毁了所有的官厂,必须要倒逼官厂自我革故鼎新,穷则变,不穷途末路,人是不会变的;
经济上行和下行衡量标准为利息的高低;利息是标准,不是经济潮汐的根本原因,造成这种潮汐的根本原因是分配不公,总需求跟不上总供应;
不破不立,不破产无法迎来下一次的繁荣,应跳未跳、应死未死之人满坑满谷,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在大破大立的时候,需要有人承担历史责任,送他们上路;
官民联营模式的初步探索,张问达和自己的女婿曹学成,累积了一些经验,可以看作是探路先锋,积累更多的经验,可以让朝廷在经济潮汐之中,保全自己。
这也算是张问达的临死谏言了。
万历十七年八月十八日,杭州府万人空巷,大明皇帝在阳和门罗木营外,摆好了公审的大刑台,让杭州万民参与此次的公审。
内场只有一千个座位,佃流氓力只有一百人,匠人三百,势要豪右、富商巨贾、各地府州县官吏六百人,这一次威罚主要是为了惩戒三府官吏和依靠自己垄断地位,为所欲为的富商巨贾。
阳和门上旌旗招展,鼓声、号角声震天响,团龙旗在风中翻卷着,缇骑们甲胄鲜明的维持着整个公审现场的秩序,一切都有条不紊。
被杀的428人,人人都背着人命官司,手上沾满了百姓的血,哪怕是最干净的张问达,他也逼着苏氏一银贱卖了顺源织造坊。
苏氏收下了朝廷的赔偿,但是不敢再碰织造坊了,苏氏怕死,织造坊利润再高,他们也不敢碰了。
“皇兄,当初臣弟胡作非为之举,现如今,摆出如此的阵仗,反而成为了大案要案审判的必然流程,是不是有些不妥?”朱翊镠也参与了这次的公审,他真的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公审这个制度,是他胡作非为搞出来的,当初他就是想让士大夫丢人现眼。
现在居然成为了大明律法清明、法治建设的重要工具!
这让朱翊镠有些惶恐,甚至有些畏惧,他怕自己的胡闹,把大明带到沟里去。
朱翊钧笑着说道:“没有不妥,你是胡闹,但朕不胡闹,九卿共议也不是胡闹,这是经过廷议的决策,是为了让修出来的大明会典,有用武之地。”
“镠儿,你记住了,无论到了哪里,人无信则不立,做人如此,治国也是如此,这大明会典既然修出来了,是让人遵守的,无论是万民,还是官吏,都要以此为纲常。”
“公审,就是大明会典徙木立信的那根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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