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南水北 (第3/3页)
举于秦侯,令其辅佐天师,共保秦国安定。
然后脸色轻松地下令回城。
周围的眼光都看着我胸口上那支插着地箭,不过看我没事,似乎都认为和以前一样,便放心了。
直到进城,回到众人暂居之馆舍,下马之前,终于被人瞅见,我地马肚下一直在滴血!
开始有人以为是马受伤了,直到他们发觉,我在马上脸色煞白,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早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那一箭插进来,我就知道事情不好,似乎正好射在盔甲上已经洞穿的窟窿眼上。
但没办法,有时候我就是一根筋,或者少根筋。
于是我硬挺着完成了上述所有事情,等我们真要回去的时候,已经只能是让马带着我走了。很多事情,却都是他们后来告诉我的了。
我终究没有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或许,是我没有办法决定一切。毕竟,你能决定地只有你,除了你外的所有人和事,都有可能出现任何你所不希望的变化。有时你甚至还决定不了你自己,那又能如何呢?二人为从,三人为众,人多了,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生于天地间,活于众人,太多时候你需要的不仅是掌握你自己,还需要借助更多其他地人。这便是天下,天下人地天下,一个人如果只顾着自己,终究连自己都会丢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着这么多,或许是因为我已经连自己都无法决定了。
事后,我只知道羌人终究散去,米贼也陆续撤回。钟大人严守着我的伤势不报,众英雄们却心急火燎听着我每次醒来和昏厥过去地消息。
仿佛恍惚不停在咳,只感觉把五脏腑都吐了出来似的,或许咳累了,便会喘顺一阵气。
我偶尔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些人在我身边往来,仿佛有人开心得说道:风云侯醒了。
随即我又闭上了眼睛,不是我想闭,只是自己控制不了。据说我晕厥过去就安静了,醒来时便或喘息或咳嗽。
有时感到身上疼痛,脑海里响起一句似乎熟人的话:“未想风云侯身上被疮百余处。”
却睁不开眼睛看是谁。
口总觉得干渴欲裂,灌进去的却是令人作呕的苦汤,只能引发更剧烈地喘息和咳嗽。
我梦看到了银铃。仿佛回到几年前生的那场大病,晕乎乎睁不开眼睛,总觉得身下之榻带着我到处飘荡,不能停息。只能抓着伊人地手,生怕她离我而去。懵懂,想起太史令朱大人地话,莫不成这便是我二十岁的大厄。
我仿佛携着银铃飞回了广信,佩儿抱着我们地孩噙着眼泪笑着等我,小亦悦举着肉叉串着肉摇摇晃晃走向我。对我口齿不清地说道:爹。吃肉。我笑着张开手,等着她扑到我的怀抱。忽然亦悦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了。竟持着肉叉刺向了我地胸口!
“咳……”我吃痛不住的坐立起来,口禁不住发出嘶鸣,夹杂着长一口短一口不停地咳嗽和之间剧烈地喘息,胸口起伏都带来难忍的疼痛。
头有些重,总想找个地方歪去。看着周围围着几个人,忽然感到自己清醒了许多,努力用喘定地气息加之平和的口气说道:“我没事!你们在干嘛?”
后来小张将军告诉我。那帮军医侍者都说当时我脸色惨白,眼睛尽是血丝,呲着牙,甚是可怖,竟似要食人一般。
不过下一句话让他们安了
这三四个人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也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只能问道:“今日什么时候了?我昏过去几日了?”
终于有一个大胆的回了一句:“越侯已经睡去两日两夜了。”
我看外面天气正好,很是光明,想要坐起,忽然怯力,又倒了下去。一番摔在榻上,更是让我顺了很长一阵气。
不过没有睡去,只是任由他们一边解释着,一边给我换药。
他们很是赞叹,似乎很多人从来没有想到我身上有这么多伤口。而这次新伤就有十八处。右胸口这个最重。甚至伤着了些肺。
听着他们赞叹的语气,虽然药触及伤口着实疼痛。我也咬着牙硬挺着,尽力不发出什么声音。要说,我好充英雄地脾性倒是一直没有变。
旋即很多人来了,我醒来地消息,让所有跟我来地人都欢欣鼓舞。
我却说不出什么更多地话,甚至说话的时候都大多闭着眼睛养神,除了交待烦请大家等我好起来,好带着大家回去。便只是问了龙来了没有?
龙被簇拥着到我身边,他似乎知道我想着什么。我稍一睁眼,便看到两个小孩,一左一右被他笼在臂弯里。
我安心了,笑着,却又闭上了眼问道:哪个是汉人娃娃,哪个是羌人婴孩?
龙答曰:不知。
我又睁开了眼,带着一种不可思议:你难道都不知么?
龙摇头道:委实不知,二人皆为女婴,官府婢女为之洗沐后,便分不清了。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也不知道哪个是汉家,哪位是羌裔。两个孩都熟睡了,混不管周边众人议论和我与龙的叙话。都是一般头发,一般肤色,一般口鼻额头,都是可爱至极的小孩。
我闭着眼睛,笑着,笑得甚至都咳了起来。
“莫非羌汉原本一家,然何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老这条命差点搭在里面。”
忽然小马超从人群挤了进来,从被窝里摸出两个孩胳臂,然后指着龙左手边地那个说道:这个是羌族,那个是汉家。
众人惊奇,我也不解问道:何以得知?
答曰:其小臂之阴自肘往上寸许有道类折痕者,此羌族血脉印记也。(果如其然,但有此痕者,其祖上应有羌人血脉)
没有问他如何知晓的,我听说他的母亲是羌人,所以我怀疑他也有那道痕迹。
于是我笑着说道:“不管这许多了,这两个孩都归我收养了,既然一个因我失父母,一个因我失宗亲,都该我生养之。”
龙却说这两日未能出城送返羌人之营觅其父。今羌人尽退,无可寻觅,此其过也,当抚羌女;况此女为其阵上所捡,战阵一直系于怀,亦不忍离之。
小马超却自承有羌人之血,可带回西凉托于母族抚之。
于是,我很喜欢这个叫马超的小孩。
我喜欢人讨厌人似乎都很简单。
最后虽然没有决定出个结果,但是龙还是先抱着孩走了。
我仿佛记得他以前在常山老家有过发妻。不过我北去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已经逝去了。我总觉得他没有妻就领养个小孩有点不妥。
那日晚上。吃了不少东西,也清醒了许多。睡了两天。似乎精神也很充足,也一时不想再睡了。赶上小张将军和钟大人先后来看我,便正好与他们谈了一阵。
小张将军说他早想问我为何敢只带千人便来偷袭。我说风雪漫天,道路堵塞,他们还有人在东边四处劫掠,尤其是前一日刚击败你们外八军,对方就更想不到第二日夜里就能有人来。河水又刚封冻,更想不到有人敢顺水道而来。而且我所带之人皆天下精锐之精锐。若不是北岸之人坚守不出,拖到天明,而是过水来救,我可能就趁天色昏暗。战场混乱打进去了,黑暗之一片混乱,他们无从知晓我们来了多少,很可能就溃散了。
他又问难道就不会防着秦**队过来么?我笑道且不说秦国主君不在,就说右扶风是皇上直属之地,无圣上旨意,何人有这个胆擅领军士进司隶?此刻秦军恐已集结于边界,可能都准备收拾那些桀骜不服之羌了。
他依然不死心:风云侯为何敢白日之下以数百人攻贼万人之师?
我睁开眼盯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觉得自己说错了。我笑了笑:“我等此行之责。便为克定祸乱。既庙算已定,则践行不移。时水南战势僵持。陈仓被围甚严,我若不战,倘水南不利,则战机已失。自用兵起,但凡筹算术数已定,便践行之,或有变故,随机以应,绝不可犹豫不定,而致进退失据。”
他最后问了一句:“君不畏死乎?”
我摇头:“事不由人,此必战之势,非不得不战之情。非如此,智何颜面对大汉天下生民,怎堪回报陛下隆恩。既必行之,孰无他念矣。”
小张将军忽然起身退后再拜倒:“今知大人之心,绣不才,愿拜大人高义。”
我没力气离榻扶起他,只能示意让他自己起来。
我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关于前几日钟大人如何运筹帷幄的。
这个问题,我早在那日进城时就想问了,只是那时我太困了,而且还有更要紧地事情要布置;第二日醒来时也想问,可钟大人那时在写字,自觉不便打搅。小张说他来回答倒是正好,那几日他负责送信,而且是唯一特许的可以随时进右扶风行辕的人。便把那几日的情况给我讲了一遍,讲到有些地方,我还是不甚理解,他说正好钟大人说让他先来看我,若我精神好了,钟大人便要亲自来。
小张将军离去,果不其然片刻后换来了钟大人。
这回却换了我问钟大人答。
“钟大人如何接应张将军残军入城,并得送信而出?”
“此城东西有瓮城,南北则无,此事可在远处山上窥探,羌兵早知。往日攻打陈仓,曾多有孤军擅入瓮城,每必遗百余死尸留于瓮城之,则我取其刀兵甲衣,以为后用。自后但凡开东西两门,羌人不敢擅进,加之南城门外坡陡,则多攻我北城门。那日张将军将兵众退至西城门。则我大开东西城门,多燃湿柴草大起生烟,西边接应张将军进城,东边便趁乱送出几骑送信轻骑。外城门洞开,紧接着烟雾迷漫,羌人皆以为是诱其深入之计,故不敢妄动。”
“不怕羌人追击送信之人么?”
“繇早念及此,便又命一队轻骑身着羌人衣物尾随送信之人,状为追击,实为护送。因羌人各部之间互不熟悉,每日作战前夜还需渠帅共聚一处一同定夺。见浓浓烟雾先抢出几骑汉人,又紧接着见一队自家羌人紧追其后,其余羌人自以有人追击,便不管那些汉人了。”
“钟大人妙计,着实令智大开眼界。南城门外坡陡,确是见了,未知北城门为何不设瓮城?倒是设了那样一个深坑。”
“北城外地势崎岖,高低不平,大军难以展开。加之池宽水深,故而原本便未设瓮城。而且城外西北数里外有山高于此城,城上如何一目了然。故原本准备临时夯筑一个,以作诱敌歼敌之用,恐被敌发觉,便未行此举。既不利往上修筑,便往下深掘,未想在这次用上了。”
“当时智可被钟大人之举诳得不明所以。现在想来,那些城墙上跑至北城又下地人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是为了将兵力集到东西二门,一起杀出。”
“确如君侯之言,因南城门外便是大队羌军集结之地,不利妄动惊扰。我便同时放下东西北三处吊桥,打开东西北三处城门,出少量兵以作佯攻。贼人东西二处只敢在箭矢射程之外,扼守于拒马之后,不敢擅入。对北面却不做提防,大胆闯入。然后我佯作增兵北城墙,同时收起东西吊桥,宛若北城门吃紧异常,城内皆去北门增援一般。羌贼即多往北城集结,东西城外防备空虚,再命两位张将军分东西各领两千骑而出,则立破之。”
对这个钟大人必须刮目相看了,怎么打量他也应是个地地道道地人,听到他的最多地就是不停地在后院练着字,总让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务正业。却未想他如此深得兵法之道,种种安排得井井有条,毫无差池。
于是我和他聊了很久,只是多为我问他答。
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是关于我最后的一个要求。不能称之为无理要求,只能说一个比较怪地要求。
“君侯为何要一件普通士兵地衣服鞋帽?”
“过几日身体恢复些,不能总躺着,总得下榻走走,我想还是到外面各处走走,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我那身都是刀刮箭裂地破口,走出去,风一吹都成布条了。最近外面乱,没有什么人进出,装作一个新来的士兵还不容易让人怀疑。”
他笑了,点头答应了我。
还说衣服不好找,要么太大,要么太小。
太小我能想到,太大这个我还一时想不到。我总觉得钟大人在拿我开玩笑。
第二日醒时,我已经觉得自己好了很多。胸口那个伤疤换药时,看到已经开始收疤,他们都说我身体异于常人,自己腿上摔破个口都得好几日流水流脓,我这里却没几日就开始结痂了。
换完药,帮我在胸口缠上一层布带,他们都说最多几日就能痊愈了。我倒声辛苦,他们便都告退了。
我注意到了榻边多了一个陈放着一套衣裳的木盘,看着衣服似乎很大。心道钟大人倒真是说到做到,这便送来了,看着就知道够大。榻下一双步履,尺寸也是正好。
四下瞅着没人“扰我静养”,便立刻小心地穿上了衣服,倒不是怕被人发现,是怕自己的伤口又崩开。
于是,我知道了钟大人没有拿我开玩笑。这件衣服如果曾经是另一个人穿过的,那么这个人要比我都高得多!不仅够大,而且太大了。那天清晨我就看着挂拖到地上的衣服,伸不出手的袖,觉得好笑,仿佛回到了七八岁时在家偷穿张叔衣服岁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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