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追忆 (第3/3页)
能这样,这样会把羌人逼死的。将军反问我,你可知当年羌人怎么对我们的百姓,现在虽然对他们是有些严苛,但是让他们还能苟活着,也算对他们的优厚了。我说羌人早已臣服于我们,已受我们大汉节制,我们也应保护他们,而不是这样把他们逼上死路。他把手一挥,叫我不要管了。说连母马和小马驹我们都给他们算数了,很优待他们了。”
“那封号对我来说无丝毫荣光,却让我感到深深的羞耻。受封后那几日彻夜难眠,总是做梦身在羌营之被人唾骂。待封赏一下,我就把那些人质放了回去,把我的赏银给他们带回去,让他们买点马匹,买点衣物,算我的一点补偿。”
“可是,”陈哥舒缓沉重的语气忽然变了味道,“岂料当时的董太后的妹夫是当时贺喜送贡的特使,这个王八羔为此也得了封赏,封在西凉。那批马本就对宫无用就赏给了他。他对那些马匹很不满意,竟胡说是我们藏私,告了我们。董太后便命人来查,去到羌人那里时,他们看见了很多羌人新买的马匹,这下我们说也说不清。定西大将军与我陈氏一门是世交,他便明言他已替我挡灾,只管继续诬说是那些羌人藏私。我也不愿害羌人,世伯便替我想了个主意,让我去告诉羌人,便说朝廷有人要对他们不利,抛下些无用的家什,让他们赶紧离开。。我便用那些我放回去,对我还心存感激的那些羌人传话让他们全族赶紧离开,为了免得路过我们军营,给我们再带来麻烦,我们让他们自弱水扎木排去居延泽畔定居,反正那时匈奴之祸夷平,他们在那里反倒能活的更好些,我们则烧了他们的留下来的东西,交个差,把那占裙带关系的混蛋打发过去了事。”
“上面果然以欺君之罪去办这一族羌人,那个先帝的连襟居然被派来当监军,我心里恨啊,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摆出架,让我们供着,还认为自己的功绩大得不得了。那样,我每看到他一次,就想吐他一口。我确信羌人撤走了后,我才派兵去进剿,然后我让我们的先队抢先出发。在我和那个王八龟蛋到那里时,羌族人留下来的东西都已经被我们烧得一片废墟,便说逃得不知踪迹。那混蛋咬牙切齿想杀羌人,我便说都被我们赶跑了,他是个草包,但他手底下有强人,居然发现了羌人扎制木排的痕迹,他便说从陆上追过去,沿河截杀,大家当然心笑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得告诉他弱水在层层山峦之,我们没办法靠近河,他便说直接到下游去堵,他听了下面人的话,便说去居延泽,我们告诉他,现在是秋天,居延泽附近全是沼泽,我们去了那里会全陷进去的,等冬天封冻再说。他哪肯听,便立刻要我们也扎制木排,追上去杀了他们。这人着实可恶,当时我就想把他杀了。”
“他便说我们也扎木排,一定要追杀。我便告诉他,去了我们可不好回来。那家伙根本不肯听,他说,我不追他去追。便带着他的手下去追,我当时就笑他们,那十几个木排载那么多人和那么多粮食,怎么也追不上羌人的轻木排的。”
“可是一个月后,有些羌人来找我寻仇,被我的卫兵拿下,我想问明是何道理,却没人肯回答我,只会怒目相向。再过得几日,西面敦煌那里竟传来那畜牲在弱水之击溃羌族叛军的消息。我便明白事因了……”陈哥忽然带上了一份肃然,“最后,我和世伯辞行,让他说我被羌人刺杀伤重,最后不治,然后带着那些羌人,在路上夜里偷袭了那个混蛋,救出了被俘去送献请功的羌族人。我还杀掉了那个混蛋,以绝后患。自此,陈栋梁身死,追平羌侯。只有我和我的族人生活在荆州,我娶了一名羌族女,后来我就叫陈梁了,蓄起了胡须,把自己养胖。总之,我完全不再是以前的我。但是,那段事情,我把罪责全部推给了死去的那个混蛋。其实,那些都是我造成的,这么多年我和他们在一起,我一直无法真正快乐起来,我知道都是我一次次谎报诬陷才把他们送上了这条不归路。”
陈哥说完了,看着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年轻时和你一样,但是唯一不同的,你没有我这般世故和虚伪。你的什么都是真的,看着你的脸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而我自作聪明,以为这边哄了那边骗了,我陈氏一族也得到荣光,算我无愧先祖;那边我妻一族把我当救命恩人,岂不知那所有的以后祸端都是因我而起;我以为更名易相之后还可以让自己的心灵安定下来,感到自己问心无愧。但是这么多年我依然无法忘记那陈年旧事,总是心怀愧疚,总无法感到坦然。但新野之事,今天秭归之事,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彻底想清楚了。”
“陈哥不用说了,其实我又何尝没骗过人,你说了这话,我也更感惭愧。”
“我知道你所提何事。两军对敌和此事又岂能相提并论。那时要么汉亡,要么就平乱,你之举至少救下了这么多青壮男丁,让天下早些得安生,让百姓早些安定……你这话有些荒唐,难道你认为我大汉应亡吗?”
“弟不敢。”我想想也是,这句话一点劝慰作用都没有,只会更加添乱。是不是我真的有些反心呢,不知道,但我决定赶快打断我的思绪。
“他们是我们大汉的百姓啊。我记得你曾经这样说过,所以,你总是那么诚挚地去做该做的事情,主动去承担责任。但是我却逃避责任,还总想左右逢源,最后却疲惫不堪。而当时我以为他们绝对追不上羌人,而未加阻拦,甚至想给他们加负,把几万人的干粮都留给了他们。实际上是我把那么多羌人一步步推上了死路。哪如你心胸坦荡,率真无欺。所以,我活在痛苦之,你却活在快乐之。我找你一吐心之事,望你莫笑哥哥。实在憋屈太久无人倾诉,也许仅有睿可让我放心倾吐,不虞有他。”
我问陈哥以后会不会和嫂说这事,他毫不犹豫说会。
我知道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但是我不知道陈哥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陈哥的想法本来也是很好,只是可能是太背运,不如我这般运道好。
第二日,我便离开了,走之前我让陈哥保重身体,有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陈哥恐怕也是心终于畅快了些,能笑着说没什么了。还问我要不要带点士兵保护。我说,都到老家了,我还怕什么。士兵们也在旁起哄,说谁敢劫我,真是没脑袋的不怕掉。陈哥也不拦着,只管笑着。
师娘说她过年前一定会回去,让我向老师说明。交待给我补身体的药方,便让我回去了。
此一路我走得极快,荆州老家的土地上,我逢驿换马,逢县吃饭;只一日即到,一路归乡心情欢悦无以言表,只管催马前行,虽是只身,却如同有良朋益友为伴一样,极为欢畅。入夜后不久,我便回到了襄阳。城门官也是熟人,我一句荆州话的老哥,就让他欢蹦乱跳地把门给我打开了,寒暄之余,我提到先回家,今天太晚了,明日再去找州牧大人。却引得他告诉我我家搬了。我问搬去哪里了,他说襄阳王府。我说别那我开玩笑,现在虽然没有襄阳王了,但那可是郡王府,一直封着的。他们告诉我,现在那是平安郡王府的襄阳别院了。聪明人无需多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便告辞自己去了。
襄阳的土著不知道襄阳王府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那里只住姐姐,恐怕会被孔明这坏小累死。
夜已深,我牵马走在襄阳夜晚的大道上。我许久未归乡的各种思念,此刻完全宣泄,我只管各处看望,便如同许久未归的浪。心胸完全陷入一种宁静而四处蔓延的舒适的境况,在这里我才真正完全感到安全、快乐以及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都回到了身边了,我终于回家了!
过往的一队夜巡兵士一看见我就冲过来,坏了我自我陶醉的感觉。他们先装模作样问我什么人,我答你们说呢;他们问我干什么,我说回家;他们问回哪个,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我没好气地说你们恐怕比我都知道清楚点。接下来他们与我没什么客气,直接问我出去玩了大半年有没有给兄弟们带点东西回来。我知道理亏,免得他们说我官一大了就没了义气,忘了以前襄阳的弟兄们了。立刻从怀里把所有的散钱全部交公请他们喝酒,以示悔改之心,表示以后一定再请他们好好吃顿饭,才把这帮打秋风的另外一批土著民打发走。心想要是再碰上一队,我就麻烦了。
还好这种事情没那么我想象得那么悲惨,在我牵马到襄阳王府时,除了看到匾额上的字的变化,没有发现巡逻队的踪迹。心暗骂,回来跟作贼似的。郡王府门口也有士卒,看见我回来,立刻便要喊,被我立刻制止。我把马绳递给他,让他什么都别说。因为我已经看见前面的正堂的灯火了。
襄阳王府,现在的平安郡王府,必是供平安郡主大人居住,外带其弟“顺便”住入。就是地方太大,我们住了好象有些太夸张。不过正殿的灯还亮着,让我知道应该是姐姐还没睡,难道在处理政务?老师也太苛刻了吧,姐姐如此贪睡之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让姐姐忙。不过姐姐也太正规了,都这个时候了,回到自己的榻上,一处理完便睡觉就是了。
慢慢趴上窗格,稍微推开未扣上的窗棂,朝里面偷偷观看。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叫小孔明的家伙居然老老实实地在竹简上用毛笔抄写着东西一般,只是嘟着小嘴,分明表示:我不爱学习;宋谦在他旁边不远处,也带着百无聊赖的表情拨弄着笔写着什么。然后就是我亲爱的姐姐的背影,她在监督着这两个不爱学习的小家伙,同时似乎在缝制衣衫一般。我得进去,还不想让姐姐发现,便轻轻地推开窗棂,整个身体慢慢探了进去。
宋谦已经开始打瞌睡了,但孔明发现了我。不过我立刻作了手势,孔明看看姐姐,冲我稍微笑笑,便又低头继续抄写了。只是不时抬头看看姐姐,似乎在帮我监视姐姐有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到来,真是个小孩,你这样看姐姐肯定会发觉不对劲的。
当下,加快脚步,几步蹿到到姐姐身后,立刻便把我的大脑袋平稳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孔明……”姐姐吓了一大跳,从我的下巴下立刻抽身而出朝远处有些狼狈地趋出几步,转过身来,姐姐的胆也忒小了,我瞟了她一眼,继续对眼前果然胖了些的小坏蛋问:“最近有没有听姐姐话啊?”
“我一直很听司马姐姐的话的。”同时左手一指姐姐,对着我笑嘻嘻地说。
“司马姐姐?”我感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脸也慢慢转了过去,一看到“姐姐”,立刻朝后面猛退出去,一屁股坐下来。
“你是谁?为何着我姐姐衣衫。”心忽然想道:这该不是我未曾蒙面的发妻吧?
\w.69w.coM 书友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