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述初原钟鹛解钟鹛意 逐光速虞契累虞契身 (第2/3页)
?”钟鹛又答:“你无路可进!”“你我既能传声,必是缘分造化定!虞契既能感受到钟鹛,又何言无路进、无路出?钟鹛,你究竟是莲花仙姝还是水塘圣神?”虞契语罢,再翘首觅踪,或拨弄荷叶,遍里翻找;或极目远望,诚心祈祷。钟鹛笑道:“方才已明言,我非人非仙非妖。”“有声,无形,则钟鹛是汇灵?”虞契再问。“一滴泪灵!”钟鹛答。
“泪灵?”沧竹琼听着悬乎,立在虞契身旁,脱口问道,“泪灵是什么?”
又听虞契笑问:“泪灵!谁人之泪,又缘何流泪?”钟鹛答:“灵祖盘古心上之泪!”虞契怅叹:“钟鹛竟是灵祖心上之泪!自他盘古开天地,至今年久日深,钟鹛岂不是孤独了太久,可怜可惋!”钟鹛作答:“你所言不错。我不记年月,不辨西东,只有幻泪颗颗为伴,唯乐幸事,乃是梦遇百花,知百花亦有梦,或悲或喜,聊以作歌!”虞契笑道:“往后,就让虞契与钟鹛叙话解忧烦,可好?”钟鹛顿顿问道:“虞契,你为何不疑?”虞契反笑问:“所疑为何?”钟鹛道:“疑我之言!”“为何要疑?”虞契再笑问。钟鹛又道:“你未见我形容,只闻我音声,如何便轻信了我?倘或我是一水塘妖兽,以歌诱你,伺机摄你魂魄,吸你精元,将你削骨劙(lí)肉,你岂不冤?”虞契大笑,答道:“心之距离,无关乎形之远近。虽未见形容,单听歌声言语,度气息语调,便可知心意是否相通;若相通,纵远隔时空,亦为心之所属;若不相通,纵近在咫尺,也是陌路过客!虞契自认钟鹛为心意相通者,故不生疑!若果真钟鹛是一妖兽,骗得虞契错信,则虞契的魂魄、精元、骨肉,全全奉上,交给姑娘,又何足惜?”钟鹛听言,手指绾发,会心甜笑。
虞契和钟鹛香甜细语、各吐衷肠、洽谈甚欢,却扰得沧竹琼的心神如乱麻错生。“钟鹛是灵祖的心上之泪,难怪她用‘流’字!然灵祖因何疼出那滴泪,为谁而疼出?钟鹛此刻明明记得清楚,为何面对我时,如作失忆?”沧竹琼看看虞契,再入水看看钟鹛,回忆钟鹛之前在浮生脊所言,她又觉得自己是个疯痴!
钟鹛笑问:“虞契,你从何而来?”虞契叹答:“醒来便在竹庐中竹榻上,不见父母,不知名姓!”钟鹛笑道:“你名虞契,却又言不知名姓,岂不自相矛盾?”虞契再叹答:“见笑!自取之名,并非来自父母。”钟鹛问:“因何自取此名?”虞契笑答:“愿此生,成真美之结局,不缔虞诈之契!故说的反言,取的反名,以明初心志!”
钟鹛赞许点头,而后叹道:“虞契,你以我为心意相通者,我却在寻觅他者!”虞契听言,心头一颤,痛而难表,手指、双唇微动,问道:“钟鹛,你又从何而来,你要寻找谁?”钟鹛答:“你如此坦诚,我不当相瞒。我想找到一颗紫血砂、一枚骨碎片,还有一缕缠绕的澄金发。我疼着醒来时,那是我从无至有的初现,只他们陪伴!却猝然万象分崩离析,那是灵祖盘古,身死而不灭:气息散开,腾化风云,气急者化作骤风浓霭,气缓者化为和风舒云;声音凝为万籁,洪厉者集为雷霆霹雳,轻柔者汇作妙音嘉曲;双目化作日月;四肢耸成山岳峰峦;血泪流成江河湖海;汗渍洒为沟渠沼泽;奇经八脉断成地理纹貌;肌肉混为田土;头发缀为星辰;皮毛长作草木鸟兽虫鱼;齿骨炼成金石珠宝玉瑙;一身轻清者上腾,精华髓质聚为人杰;通体重浊者下沉,污脏暗晦则沦为庸才;而其魂,飘浮虚处无所可依;其思绪念想,融成缥缈。过往去、新异生之时,我听见,紫血砂对我呼喊:‘碧落黄泉,岁月久延,生死你我,不弃不散!上至天,下至渊,我会找到你!’我……”
“一冲!”听到此处,沧竹琼惊喜而泪流满面,自吟,“一冲曾说过这样的话!那枚紫血砂,是一冲?”她继续听着。
钟鹛道:“我听见,骨碎片对我说:‘轮回转生,我依旧护你!’而那缕澄金发,她想要绾着紫血砂!我不知他们各自安身何处,我想要找到他们!可我只是盘古心上疼出的一滴泪,在那开天辟地一瞬间,将流未流出,陷于临界点,我既属幻界,又属寰宇三界,既非幻界,又非寰宇三界,似是而非,似彼非此,好不窘迫!我凝于心口,苦于挣扎,年年月月,屡思逃脱,却又不知寻向何处!我是该弃了幻界入寰宇三界,还是该辞别寰宇三界遁幻界?好生烦苦,久久难抉择,愈思愈纠缠,愈念愈悲伤,一滴泪,竟渐长渐大,累叠分化,珠珠颗颗,生成一口钟!而我,最初的泪滴,历经多少岁月聚灵,修成女子,作为此钟主人!因我自觉不伦不类,身世浮沉,一生如梦,便叫那钟为浮生钟!我在钟内,困倦了,则躺于葆元榻;不困倦,则难忍孑然落寞,常自歌以娱情。又是多少岁月过,我常思忆在盘古心上之时,纵天地未开、混沌朦胧,却有紫血砂、骨碎片和一缕澄金发为伴;然从那以后,我只己身孤处,幻泪不绝断!为何叫作幻泪?因我己身本是泪,泪所流出之泪,便是幻泪。幻泪形貌如何?似流似滴似珠泡,非流非滴非珠泡,落而不散不息,不消不灭。再历多少岁月,幻泪依着那口钟垒成一楼阁,即为浮生阁。幻泪结成一面镜,让我能够看见自己的影像。我喜爱自己的眉,称其为鹛,遂得己之名——钟鹛。”
沧竹琼字句听得清晰,惊如坠入虚渊,嗟叹:“所以浮生阁该是外廓如钟,钟鹛山亦是山体如钟,其中又藏多少牵缠?”
说他虞契听罢沉思,而后笑道:“其实,虞契只知寰宇分凡、仙、冥三界,从前未闻幻界之说。”钟鹛道:“不足怪!你属凡界,当知‘存在’为物。”虞契问道:“钟鹛所讲‘存在’,可是指桌椅榻、杯碗碟、木石花、虫鱼兽诸物?”钟鹛笑答:“存在,当然囊括以上目之能见、手之可触事物;然,尚有虞契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真实感受到的存在,比如气息。”虞契又问:“则幻界,属于哪类?”钟鹛答:“大量无形之存在集于一点,这一点,称为质点;质点周围,又成一界面,称为视界,即是我所言幻界。身处幻界,除非行动超过光之速,否则再难离开。我正处在幻界之中,我无法超越光之速,故而,我出不去!”虞契着急问道:“钟鹛可愿见我虞契?”钟鹛羞涩作答:“愿意!”虞契又问:“如果能出来,面对紫血砂、骨碎片、澄金发和我虞契,钟鹛,你愿意奔向谁?”钟鹛默然。
沧竹琼看着虞契,他立在舟中,焦急地期待答案,而又紧张得害怕听见答案!
良久,钟鹛笑答:“我想,我愿意,奔向虞契!”虞契欢喜,仿佛那一刻,他拥有了整个时空。他笑道:“一定有办法让你出来!”钟鹛摇头叹道:“我太笨重,跑不过光!”虞契神情笃定,许诺道:“你不能来,那么我去!”钟鹛惊喜问:“你能超过光之速?”虞契答:“让我试试!钟鹛,等我!碧落黄泉,岁月久延,生死你我,不弃不散!上至天,下至渊,我虞契,会去找你!”钟鹛听见虞契之诺,曾相闻,惊喜而狂欢落泪。她用所流之幻泪,织造一瓶。
沧竹琼犹如跌入无尽的疑幻之谷,强强无法自脱,她看着虞契果决地划着小舟离开。从那时起,他每天面向东方,只等旭日升起,便开始与阳光赛跑!一天天,一年年,他不停歇!沧竹琼对疲惫而倔强不懈的他,一次一次心疼说道:“虞契,别再跑了,你跑不过阳光!”可是虞契听不到,即便听得到,他也不会放弃,只等那阳光洒开,奋起超越!跑尽白日,迎来黑夜,他挺拔站立,翘首望东方,纵使迎来冷雨寒风,他不躲不闪,只等待阳光重现!沧竹琼敬其恒心,痛其憔悴,想要拥抱他,却被时空阻隔,只能哀哀叹道:“虞契,怎么这么傻……”
复惊醒,沧竹琼感受到自己眼中终于又有了泪,她进入小叶空门,走向花台。见那祭碟中,尘针还在孜孜不倦沁着血,她琢磨:“用我钟鹛弟子之血沁润此尘针,究竟有何深意?”未解,她再读字句:“一朝钟鹛崩,沁血尘针成。”她周身恶冷,只觉不是好兆头,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钟鹛崩?莫非钟鹛山出事了?烟儿、落雨……不会的!是我杞人忧天!钟鹛万事大好……”她取下鹛舌瓶收集眼泪,自道:“这样,就不愁无泪!可是,我为何时而有泪,时而再心碎也无泪?”她依旧未解,转而四壁环顾,又叹:“这一切尽是钟鹛的幻泪,包括这只鹛舌瓶!”
沧竹琼出了小叶空门,斜倚栏杆,愁眉紧锁,低声自语:“虞契到底有没有跑赢阳光?”“你不是该担心一冲,如何又牵念旁人?”沧竹琼闻声,思绪被打断,转过身,看见钟鹛走来,遂道:“是你!钟鹛!虞契为了能见到你,夜则苦守,日则狂奔,风雨迎立,他好累好累,却不停歇!你可否让他停下?”“虞契?那是何人?他为何要见我?他既愿意奔跑,我又为何要让他停下?”钟鹛如痴似傻地看着沧竹琼问道。沧竹琼也如痴似傻地看着钟鹛,又觉自己撞上邪祟,想要辩驳,却思忖:“她既忘了,凭我,如何能让她忆起?”沧竹琼无能为力,唯剩叹息。钟鹛笑问:“你为何怀愁长叹?看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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