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上之物 (第3/3页)
行观察。妖星的数量,我们并不清楚。”
镜筒人听完后,踉踉跄跄几步,只感到脑袋内是无数的天旋地转。
原本它所做的所有的涵盖天体诞生与运行的模型已经彻底毁灭。而它原先准备的许许多多的无数的、只是为了验证模型而生的问题,在迎来太阳与妖星的存在之后,全部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否定。而现在,他竟然不知道他该问什么……去反复追问或者去否定两个同样一无所知的异乡人吗?
它不知道,也做不到。
第十问题在他的手中,似乎又要重新来过了。
一种无以言喻的颓丧降落到他内心的深处,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在他的时代,完成对天体问题的破译,如今看来,那也不过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那么……它也需要像它的先代一样做拆解自我的准备了——
因为它的寿命也快到了。
它即将抵达构成它的金属的记忆极限。
“你还有其他的问吗?”顾川继续对他说,少年人看到这镜筒人的眼睛黯然了些,“在我们的故乡,只存在太阳和妖星两种已知的天体,前者不会变动,而后者则会进行周期性的运动。”
谁知,镜筒人只说:
“我已经问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所有的透镜都不再发光,它逆向推动齿轮,于是月亮与黄道悉数消失,穹顶再度陷入黑暗。
正廿对天体问题并不关心。这只大猫率先打开了门。
外面的微光照入室内,给室内所存在着的万物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齿轮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
顾川是在秭圆之后离开的。他回头看到镜筒人的背影格外阑珊,好像所有的心灵都已消逝。
秭圆和初云在门外。初云发现顾川犹豫了会儿,是在看镜筒人,就探过头来,同样看了镜筒人一眼,随后说:
“它变老了。”
“是的。”
然后,少年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最后,这用来展示某种天体运行之规律的屋子里,只剩下了镜筒人一个齿轮人。
它踉踉跄跄、晃晃悠悠地开始从另一侧门的出去。
它不知道它现在要去哪里,是继续观察风室,还是先暂作休息,是先把结论汇报给博物导师,还是先派遣齿轮人进行下一轮的工作。
它缺乏一个安慰,因此心冷得像是一块冰。
纵然眼睛还在看,它却已经不再能看见它以为的它即将完成的解答的王国。
它的方向已经结束了。这个王国对它来说变成了一片黑暗。
它失神落魄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暂歇的场所。
结果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齿轮作成的门。
“拆解室……我原来走到了这里。”
肉体会有衰败与腐烂的尽头,机械也会有失效失修的一天。
齿轮人自然也有寿命。
这种寿命体现在记忆金属的固化。按照解欲导师的说法,等到了记忆金属的形变彻底固定的时刻,齿轮人将失去解答问题的能力。它所做出的一切解答,无非是记忆金属上已经记录下的事情。
这种反复的、已经有过的东西,是不具备价值的。
不能劳动者,就只剩下了记忆的价值。
在齿轮人的社会中,这些不能劳动者理应洗清记忆金属重新来过。这就是制造后代的过程。
镜筒人打开了拆解室的门。
拆解室格外空旷,无比巨大,在拆解室最盛的时期,会同时有上万的齿轮人在这里互相完成生命最后的步骤。
“我的思路与我的解答已经失效。”它在这死亡的空间中自言自语,“现在,我的结局已经注定,我理应开始最后的步骤了。”
用我自己的身体,来组成一个新的身体。
镜筒人无法忍住心中的冲动,颤颤巍巍地摸上自己的脑袋。镜子从它的怀中跌落在地上。
它灵敏的手即将靠在自己的脖子上,却被另一只手挡住了。
“但你有想过吗?”
这个声音,它很熟悉,是和它同一批诞生的齿轮人、装载有不同的奇物器官的齿轮人的。
“京垓……”
它听到它背后的京垓的声音像是魔鬼低沉的引诱:
“九,你有想过吗?你不需要接受这个结局,没有一个齿轮人需要接受这个结局。我们可以重新写过……我们是,且理应是——”
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