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破妄涤邪,为民请命?(6K) (第3/3页)
的调遣驱使?”
苏秦的声音愈发激昂,目光如电,扫过周围越来越多聚拢过来的白羊洞学生。
那些年轻的面孔上,困惑、不满、被煽动起的愤懑,清晰可见。“这难道不是对修行之道最大的亵渎?对诸位历经层层严苛遴选、千辛万苦才叩开山门资格的莫大侮辱?”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逼到那两名教习的鼻尖,声音陡然下沉,却更具穿透力,字字如刀:
“更遑论,竟允那些泥腿子踏足我白羊洞秘地!翻阅、抄录我派典籍——哪怕只是些粗浅入门功夫,那也是先辈心血所系!”
“难道要我派的功诀、剑经,如同那街边摊位上的咸菜一般,任人随意翻捡糟贱吗?!”
说到这里,苏秦手臂猛地一挥,直指山门方向,指尖似乎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看看!看看那都是些什么人!”
丁宁的目光,顺着苏秦那饱含愤慨与煽动性的指尖,投向山门方向。
白羊洞那古朴肃穆的青石界碑以内,尚能维持最后的清冷,碑石之外,景象确已是大不同往昔,俨然成了一个喧嚣的外来者据点。
几个身着制式玄黑铁甲的秦军士卒,正围着一个新落成的铅灰色物体指指点点。
那东西由不知名的铅铁合铸,四四方方,低矮敦实,厚重异常,像个浇筑在地上的巨大石墩,却遍布粗糙的铆钉接口。
数根粗大的金属管道,一端连接着山体深处轰鸣作响的“符枢机”,正是朝廷推行“修行普及化”的关键器物——铅室。
重铅隔绝元气流逸,亦能束缚压力,通过强行灌注、压缩天地元气,极大加速低阶修行者的“感气”乃至初阶突破,据传效率远超昔日各门各派敝帚自珍的聚灵法阵。
铅室边上,十来个穿着粗布衣裳、明显是市井小民的青年伸长脖子往里张望,脸上混合着好奇与对陌生力量的敬畏。
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他们对这种“一步登天”可能的渴望和茫然。
“嘿,快看那‘铅棺材’,这玩意儿真有传说那么厉害?”
“说是能灌仙气!进去一会儿顶咱摸爬滚打大半年!”另一个粗嘎声音充满亢奋,“前头王老三家那傻小子,进去待了两炷香,回来就嚷着肚子烫乎,直要水喝,说那叫啥啥……感气!通玄啦!”
“娘的!咱们熬了一辈子,连门槛都没摸着…这些小子狗屎运!”
“听说朝廷给名额定身份了?往后进这‘道院’,也得分个三六九等?就凭那点工分?”
“管他娘的!总比没门路强!”
又一个声音嚷道,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劲,“甭管是挖矿还是填命去戍边,老子这把子力气,还怕换不来个入门?”
他朝着铅室方向重重啐了一口唾沫,“那些宗门里的少爷小姐们懂个屁!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远处,几个商贾打扮的人正围着一名面色不耐的白羊洞执事,赔着笑打听些什么,无非是“何处缴纳规费”、“名录何时可入”之类。
喧嚣的市井气,正一寸寸地渗入昔日清冷的白羊洞山门,难以阻遏。
更远处,视野越过喧嚣的人群边缘,可以看到靠近山门的一片向阳缓坡,那里原本生长着数十株耐寒的低矮铁杉和斑竹,如今已是大半被伐倒,露出黄褐色的新鲜泥土断面。
一片更大、更开阔的区域,被木桩和醒目的红色绳索圈定出来。几块沉重巨大的青黑色奠基石碑已经立好,上面深刻着由名家题写的崭新秦篆大字——“白羊道院”。
这将是未来容纳更多“泥腿子”平民修行者的地方,如同一块巨大而刺眼的补丁,强硬地贴在了白羊洞历经千年的苍老躯体上。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苏秦痛心疾首,几乎要捶足顿胸:“一群田间闲汉、庸碌商贩、厮杀莽夫!借着朝廷一纸公文,堂而皇之踏进山门!这公平吗?”
“诸位师兄弟,我们当初通过考核,拜入洞门,图的是什么?是这份清静,是这方灵地,是师长的悉心指点!如今这一切都被强行摊薄,分给那些……那些人!”
“朝廷新政,美其名曰‘修行普及’,泽被苍生!可这‘泽’从何来?是从我们身上硬生生剜下来的!这是何等的不公!此举,寒了多少为宗门、为大秦流血流汗者的心!”
“对!不公平!”
“苏师兄说得在理!”
“我们辛苦修行,他们凭什么坐享其成?”
“苦修十载不如朝廷一令?”
零星却坚决的应和声在人群中炸开。
这些学生们眼神闪烁——混杂着被冒犯的尊严、被挤压的恐慌、对未来特权流失的焦虑,像一堆随时可能引爆的干柴。
苏秦站在众人簇拥之中,面色沉毅如磐石,宛如一位为众人请命的领袖。
只见他眼中精光暗烁,先是挺直了脊背,再朝着那两名教习一揖到底,姿态谦恭:“敢问教习,我等弟子,难道就不是‘苍生’、‘万民’之一员?我等的前程,就不值得朝廷稍加体恤?”
“你们是洞中前辈,更应为我等弟子仗义执言!向正武司、向朝廷申诉!要求他们补偿!”
“至少,要限制那些闲杂人等的活动范围,不得靠近核心区域!要确保我白羊洞弟子优先使用灵气充裕之地!更要朝廷拨下专款,弥补我等因授课、服役而损耗的修行时间!
“这是我们这些人共同的底线!是白羊洞的尊严所在!”
一阵更大的喧哗应和着苏秦,从弟子群中爆发出来。
“苏师兄说得对!我们要公平!”
“请师长们替我们做主!向朝廷争一争!”
“补偿!必须优先给我们补偿!”
“丁宁师弟?你也听到了吗?过来评评理!”
不知是眼尖还是别的缘故,苏秦在聚众演讲造势竟恰巧瞥见了丁宁的身影,立即把他也拉下了水,试图将其拖入这场汹涌的漩涡:
“丁师弟!作为长老亲传,天赋卓绝,洞主待你期望甚重!更当明白此中关节!此时岂能袖手旁观?为同门说句公道话!”
“我苏秦今日所言,是也不是?”
转瞬间,丁宁感觉到下方山坪上汇聚的目光如同骤然升腾的滚水蒸汽,许多道视线下意识地越过人群,朝着悬在索桥上的他寻来。
应该是故意的?本就找准了我?苏秦个人的主意,还是隐藏着幕后者的指使?
看来……这长陵的风,从未真正平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