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荆南归附 (第3/3页)
竭道:“这是你说的,你封宫废位的圣旨一到,裴贞一立刻叩首接旨,连夜就出宫到太清宫削发为尼,李弘你尽可交给哪个妃子抚养!”
“悍妇,给朕放手!”
李晔挣脱而出,带着一群宦官扬长而去,夫妻二人大吵一架,那天晚上的雨很大,裴贞一独自在寝殿哭到半夜,陪嫁婢女和含象殿的宫女宦官轮番上阵劝说,奈何都不管用。
还扬言说,如果皇帝册封徐氏姐妹为妃,她就死给皇帝看!
此事顿时轰动后宫,何芳莺和刘疑这些妃子都去含象殿安慰裴贞一,之后又找李晔劝说,老宰相杜让能和刘崇望也明里暗里劝和,劝皇帝雨露均沾,不要叁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皇帝自是余怒未消,扬言要跟裴贞一离婚,将其送到太清宫出家,但她是裴度的侄孙女,是李晔叁书六礼十里红妆礼聘进宫的世妻,在裴贞一没错的情况下,李晔不会真这样干。
这一回,李晔感受到了宪宗的难处,当年宪宗也是这样,郭贵妃发起飙来,威风赫赫的李纯只有落荒而逃的份,这也让李晔想起了理学,理学时代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话说回来,恩爱夫妻闹成这样也不像话,李晔本来想趁今晚烤肉的机会跟裴贞一修好,但她没来,说身体不适,哭成那个样子,一双眼睛红得不像人,哪能出席这种场合。
裴贞一不来,李晔也就只当她还在生气,兀自跟众人大吃大喝。
酒是上等贡酒,肉是新鲜的好肉。
别说,还挺爽,算是这辛苦大一年的犒劳了。
君臣几人围炉而坐,先一起干了两杯,谈了谈时政。
聊着聊着,肉烤的也差不多了,滋滋冒油。
李晔撩起袖子,一边翻滚烤串一边撒调料,完了就装到盘子里,让宰相们开干,试试他的手艺,杜让能拿起一串尝了尝,发现别有一番风味,大声道:“外焦里嫩,陛下请!”
“来,走一个!”
李晔一饮而尽,大快朵颐起来。
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烤肉味道升腾起来,分外诱人。
顾弘文站在旁边,不时咽着口水。
等下了值,咱也得回内侍省好好去吃喝一顿。
叁杯酒下肚,崔胤抹了抹油汪汪的嘴,问道:“陛下,朱温可有动静?”
李晔撸了一串肉嚼着,舒舒服服嘬了口酒,这才说道:“萧树野和江镇这两个家伙,真不愧是你崔相公推举的人才,朕才把他们派出宣武不到两个月,居然就进了朱温幕府。”
“话说他俩是你的门客,不曾跟你报告情况么?”
崔胤笑道:“一人不烦二主,臣早就叮嘱他们跟侦缉司单线联系。”
李晔这才继续接话道:“动作朱温自然是有的,丁会和曹延祚从鄂岳回去后,曹延祚受到了朱温的责罚,被贬为亳州刺史,丁会虽然没事,但也自去了兵权,整日居家不出。”
“洛阳方面,朱友裕奉朱温之命过去了,被张全义视为座上宾,南面陈许目前没有动静,武宁军时溥和朱氏兄弟已经起兵了,正在跟汴军交战,李克用也有南下的趋势。”
“朱温想打垮四面邻藩,奈何朱氏兄弟人等也不是吃干饭的啊,哈哈哈。”
“过了这个年再说朱温吧,也让将士们休息一下。”
刘崇望喝了一杯酒,问道:“湖南鄂岳荆南荆襄四镇的兵马,陛下作何打算?”
李晔一边烤肉一边道:“湖南和鄂岳的兵马,相公带着兵部按照老办法处置,该裁的裁该留的留,屯田军留在当地开荒屯田,野战军调到武昌待命,荆襄和荆南的兵马暂不动。”
“这两镇都是强兵,日后讨伐朱温还有大用,暂时保持编制,钱粮赏赐也别断,毕竟赵德湮才去世不久,成讷也刚入朝,如果朝廷操之过急,将士不安之下很容易兵变闹事。”
说完这事,李晔又对柳璨道:“你这几天在各官署挑些人才,朕考校合格就安排到荆南和荆襄去,明天各位宰相和中书舍人们也在政事堂开个会商讨组织选拔四镇幕府文武,关于下放到荆南荆襄两镇各州县官员,吏部也要提上日程了,早些提名拿出章程给朕过目。”
“总之尽早些消除荆襄和荆南的不安稳因素,为朝廷平定中原做准备。”
“另外,王师范和李罕之就交给崔相公你对口负责了。”
“不说了,来,喝酒!”
君臣五人举杯,一饮而尽。
李晔狠狠地灌了一大白,然后换了个语气问五位宰相道:“等到了明年,咱们就真称得上是有钱有粮有兵翻身把歌唱了,各位相公觉得朝廷够不够格去找找中原藩镇的麻烦?”
杜让能反问道:“找麻烦就够了么?”
崔胤亦是冷笑连连,阴狠道:“张全义匹夫,臣必杀之!”
“哈哈哈!”
李晔大笑,道:“崔相公,朕叫你修历朝通史,你修得怎么样了?”
崔胤愁眉苦脸道:“按照陛下的,已经完成了周纪秦纪汉纪,接下来是汉建安二十年,明天臣把修好印刷完毕的呈送给陛下,如果陛下觉得没问题,就这部通史取个名字罢。”
君臣五人就这样,一边在含元殿后院喝酒撸串,一边聊着国家大事,夕阳帝国的一个又一个重要决策就这么在嬉笑之间定了下来,何芳莺这些妃子另坐两桌,也在聊着一些事。
时不时看两眼李晔,后者大吃大喝谈笑风生,丝毫不问自己的女人。
好在这个妃子都识大体,也没去打扰。
还是老样子,喝到一半,不胜酒力的李晔又醉了。
高克礼和顾弘文赶忙扶着李晔回了寝殿,李晔胡乱拉着崔胤的袖子,要他去寝宫同睡,说还有很多事要谈,崔胤面色发白,赶忙挣脱李晔的魔爪,这话要是传出去还得了?
把李晔送到寝殿睡下,宰相们陆续出宫,妃嫔们也各自道别返回,何芳莺和刘疑临终之前各自给李晔留下了一张纸条,大意是要李晔别再跟裴夫人置气了,床头打架床尾和。
何芳莺并未直接返回长安殿,又去了含象殿看望裴贞一。
自从那天跟李晔大吵了一架,裴贞一日夜以泪洗面,昨天风雨交加又非要去在屋檐下吹风观景,谁劝都不听,本就伤心,加上这么一激冷,顿时病卧在床,傍晚才服了汤药。
此时坐在床上,捧着一本诗叁百。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
谷口大风,风雨交加,
当年担惊受怕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忧虑,现在日子好起来了你却弃我掉头而去。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
谷口有风,风不停。
当年担惊受怕时,你把我搂在怀抱恩爱,现在你发达了,将我抛开忘记。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风不停,越过高山,吹得草枯木死。
我对你的好你全都忘了,专门挑剔记得我的小毛病。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叁其德。”
“叁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嘘嘘那些鸠儿,别把贪吃桑葚,年轻女子别对男人太依依,男人若是爱上你,要丢就丢太容易,女人若是爱上男人,要想解脱太难,我做妻子没差错,是你李晔太奸刁。
反覆无常没准则,变心缺德耍花招,婚后这多年,我恪守妇道,一切依你,谁知大唐中兴之势显露后,你却渐渐对我凶暴,兄弟姐妹不知我的处境,想起我还觉得我过的很好。
静下心来细细想,独自黯然伤心。
当年新婚之夜发誓白头偕老,如今人未老心先忧,淇水有岸,沼泽有尽,回想少女时代的快乐,谈笑之间很温柔,不是你口中的泼妇悍妇,海誓山盟还在耳,我们却反目成仇了。
既然你不念旧情,一切从此就算完!
听到裴贞一背诵这两首诗,婢女们在旁边劝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奴婢不得不说了,夫人的心事我们也都知道,陛下一时之怒,当不得真,夫人别多想,安心保重才好。”
裴贞一笑笑,也不答话,又咳嗽数声。
把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陪嫁婢女叫过来道:“阿鸢,把我的字本拿来。”
柳鸢知道她口中的字本是皇帝写给她的那些情书,于是找来送到裴贞一跟前。
看着这些情书,裴贞一气的两眼直瞪。
看了一会儿,又道:“把火盆端来,我要烧了这些字本!”
不等众人说话劝阻,裴贞一就拿起一封情书扔到火盆上,纸沾火就着,如何能少待,一群宫人也顾不得烧手,从火里抓起来就甩在地下乱踩,却已烧得所余无几了。
何芳莺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
看到往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河东夫人坐在榻上默默垂泪伤心,看到往日后宫佳丽叁千人叁千宠爱在一身的裴贞一独自落寞神伤,何芳莺颇有感触,不禁也悲从中来。
“那不成器的向来如此,别哭了。”
何芳莺上前抱住她,拍着裴贞一的背轻声安慰起来。
“当初许下了那么多誓言,现在却冷落忽略我,包庇徐氏姐妹那反贼余孽就罢了,还为了这对西川死囚罪犯跟我大吵一架,我当时只说跟他一起走走,他就骂我是泼妇悍妇。”
“还说要跟我离婚,弃我如敝履破鞋。”
“好啊,若是民间夫妻,随时可以去官府写公断文书。”
“一纸离婚状文,就此一刀两断!”
“我就知道那个赵一真也是个妖精,赵一真进宫的时候,我就说了两句话,他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当着赵一真的面说我过分,还吼我,赵一真住着最好的宫殿,我当初呢?”
“我当年嫁给他的时候,只有一座又破又旧满是蜘蛛网和老鼠的含象殿,宫人还传言说含象殿闹鬼,那时候大唐式微,户部度支困难,他的内库也没什么钱,我说什么了吗?”
“如今朝廷声威大震,他也越来越威风了,胸怀天下女子,我也算不得什么了。”
昏暗的灯火下,裴贞一如是哭诉,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何芳莺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边替她擦眼泪,递上一杯热茶,一边叹息道:“他就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跟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