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风霜行(7) (第2/3页)
候,廊下食尚未开启的时候,清晨尚未散去的迷雾中,数骑自东而来,给黜龙军前线指挥中枢送来了一个坏消息——白横秋遣老将鱼皆罗督两万军出恒山郡。
考虑到鱼皆罗之前一直在河东,那么算算时间,应该是那日双方斗法前就启动的策略。
不过,张行丝毫没有在乎,黜龙军此时只是河北就尚在幽州、邺城有多个营,河南的各营也可以随时支援,还有一位大宗师在滹沱河畔,当然不用在乎,所以在跟雄、徐、马三人通气,并遣人告知了王叔勇、徐师仁二人后便直接将军报归档于机密一层,然后便是廊下食,接着便是乘着早间阳光发兵。
一旦发兵,群情震动。
没错,整个河内战场全都耸动,黜龙军士气自然鼓舞,白横秋、司马正俱皆大宗师,便是不论什么心血来潮,只说观察形势、感知其中高手分布,也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黜龙军意图,自然震动。
一时间,非止是关西军字面意义上的如临大敌,匆匆调兵遣将,便是一直沉寂的河阳城也都动了起来,河阳要塞体系中的河上浮桥更是第一次出现了大量北进援军。
“陛下旨意,你营中调两个凝丹去中军,归薛将军指挥!”一名金甲伏龙卫立马到营寨前,根本连营寨都不入。“速速随我去!”
营中主将罗方立即去看身后,薛亮、丁顺、马开三个中郎将都在身后,稍一迟疑,便要点丁顺和马开这两个昔日跟他们一起入关的义兄弟过去。
孰料,薛亮似乎意识到对方意思,抢先一步用半只手掌的手拱手:“大兄,我跟老十一去。”
罗方这才点头。
那伏龙卫在外面似乎是不耐,又似乎是不满,勒马转了一圈,到底没敢在一位成丹、三位凝丹面前多嘴,只是等两位中郎将牵马出来,便打马往中军高台而去。
别人不说,只说薛亮与丁顺抵达中军,并没有直接上高台,而是先去见了薛仁……丁顺还无言语,薛亮先在“薛”字旗下从容拱手行礼,倒是让薛仁反而有些尴尬,便匆匆摆了下手,赶紧带着他们往中军大帐里钻。
入了大帐,此间火热一片。
一面是温度确实比外面高很多,另一面则是人多嘈杂,不停有人走来走去,还有人在毫不避讳的讨论与争论,就连白皇帝也在上面不停与几位大将低声说着什么。
薛亮也不吭声,只低头走过去,认真倾听:
“上一批粮草已经到了?”
“是,足够十日。”
“冬衣呢?”
“已经到了三成,后续还在。”
“他们是打这个主意?破我们营寨,让士卒没法保暖,冻馁不能立足?”
“不可能,咱们营寨足够厚,让他们拆也不可能全拆光,何况咱们燃料充足……”
“真拆光了营寨,咱们全军就崩了,还考虑什么挨冻?”
“两军都有营垒、坚城,都能立阵,且战场狭窄,那只要不在一日内被对方将全军击溃,就决难出现那种死伤累累,全军覆没的战斗。”
“朕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有可能一日击溃我们吗?”
“……”
“不是你们想的那些,我是说后勤、布置上的纰漏。”
“想不到……还有一个就是没准备饭,到了下午会饥饿失控……但也不对,咱们有充足的干粮。”
“想不到?”
“想不到。”
“那他……那他为什么要来拼命?一战下来,凝丹以下的修行者怕是没个十天半月不能缓过来,凝丹的也要歇个三五日……他那般自大,觉得他们的大阵一定能压过我们的?”
“他肯定没那么自大,而且也一定没把握,因为便是朕都没有把握。”
“那就不是自大,是示威。”
“用这种手段示威?!”
“诚然如此,他们就是要告诉咱们,此时此刻,咱们拼尽全力也不能胜他,然而时间却在他们那边……等明年,他们当年强制筑基过的军士就会更多,我们……”
“好了,不用说了,他要战,便来战!朕与他战!”
帐中一时凛然,谁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又有人闯入,赫然是出去高台上观察敌势的白立本,此人神色紧张,甫一来到跟前便朝白横秋行礼相告:“陛下,黜龙军只出了三万人便不再出兵,但这三万人甲胄旗帜齐全,乘着朝阳而来,金光闪闪,外面军士都在喧哗。”
“又来这一套!”白横秋尚未言语,一旁白横元已经气急。“整日不断的小把戏!”
“这不是小把戏!能杀人的都不是小把戏!”白立本毫不犹豫对名义上算长辈的中军指挥作色,然后不待对方回应又来看白横秋。“陛下,咱们需要赶紧调整!对方兵马数量不多,起阵更快,若是我们继续准备大阵,怕是要吃大亏,可偏偏前营军士已经骚动喧哗……”
“该当如何?”白横秋肃然来问。
“遣一支精锐……不拘是一军还是一位宗师,去阻拦、威吓!”一侧刘扬基毫不迟疑给出答案。
帐中陡然一滞。
原因嘛,不问自明。
但军情严肃,委实没法耽搁,白横秋目下一扫,厉声来问:“听到没有,有没有人愿意领一军,去做阻拦、威吓,去送死!来替全军争取重新集合整备的时间?!只要出战,不论事成事败,不论战死、俘虏、生还,不拘活赠、恩荫、死追,必有家中一卫大将军的前途!”
帐中还是一时无人应声。
主要是畏惧,但不止是畏惧,还有没反应过来,以及担心自己不能胜任,或者觉得按照身份轮不到自己,甚至有人是在看了眼面无表情坐在位子上的吐万长论老将军后才意识到,这话不是说给这位宗师听的。
“末将愿往!”
就在这时,薛仁直接翻身拜倒,叩首请战。
白横秋大为欣慰,立即站起,周围将佐这一次依旧纷纷侧目,却少了几分审视之态……说难听点,这当然是被君主一根萝卜吊了起来,就要去送命,但反过来说,薛仁这厮被连番提拔,此番主动,也算是君臣相得了。
当然,军情紧急,来不及表演什么,白横秋扶起对方,直接来问:“照理说,你修为不足,得要五七位凝丹随从,才能确保他们起阵前逃回,但此时朕反而不能与你这么多战力,而且还要你回身后努力来高台上支援……本部两千骑,加上两位凝丹中郎将,行不行?”
薛仁再度叩首:“士为知己者死,末将既白袍至军中,便已将性命托之国家!何况陛下这般恩遇?!”
白横秋无言以对,只是拍了拍对方肩甲,然后便抬手示意。
薛仁不再多言,转身招呼薛亮、丁顺走了出去。
出得大帐,白横秋补给薛仁的本部两千骑就在中军,其人传达军令,倒也顺利。然而,待其部鱼贯而出,来到营前,望着前方三万黜龙军阵型严密有序,旗帜、衣甲整齐,在朝阳下宛若泛着金光的黑潮,饶是薛仁部俱为白横秋专门挑拣出来的精锐,此时也都不安。
待到两面来看,竟只有他们一军出营,更是惊惶起来。
见到部众明显犹疑,而黜龙军已经在视野之中,薛仁只是一勒马便回身呵斥:“我为一卫大将军,尚不惜命,你们如何迟疑?只随我旗帜往来便是!伏龙卫为督战,全军畏缩不前者,斩!”
言迄,亲自跃马当先出征,直趋黜龙军大阵。
骑兵临阵呼喝冲突,须臾便至……不过,待薛仁冲到阵前,也同样无奈。
无他,黜龙军阵型太严实了。
而薛仁在其中,率部左右冲突,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一次根本无法穿透明显缩编的黜龙军各营兵马……一来,这些都是精锐,各营几乎只取半,而且其中颇多生力军;二来,因为阵型紧密、部队规模较小,其中高手支援迅速,而且骑兵也挑选了精锐在其中,哪里都能撕咬他……这使得他往往在攻击一营不得手之前便要狼狈逃窜,以免自己的部队被夹住。
坦诚说,这不对劲,因为按照常规来说,过于严密的阵型在临敌时不方便调度,也缩小了接战面,难以发挥每一个士卒的战斗力,但是这愈发说明了黜龙军是要进行另一种战斗模式。
但由不得薛仁多想,就在他准备撤出这些严密军阵,绕到身后衔尾骚扰时,变化陡然出现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起风了,因为周围黜龙军的旗帜的确开始猎猎作响,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就算是风,这风也不对劲,因为四面之风居然都朝着他来了!
然后是寒气,四面八方乃至于天上地下一起来的刺骨寒气。
再然后,便是一种排山倒海一般的真气涌动,仿佛有地震、有海啸、有山崩,就发生在自己身侧一般,而且是陡然发生。
可能是天气已经很冷,也可能是处在阵中央,竟然没有多少标志性的白雾出现。
但薛仁只是脑子一晃,便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觉得黜龙军坚硬如铁、不可动摇,可黜龙军到底也是被他阻拦迟滞了一二,觉得他是个麻烦,为了迅速解决掉他,竟然提前起了大阵,而且成功了。
很难说的清薛仁此时的心情。
那是一种释然居多,但夹杂着恐惧与豪迈的诡异心情。
释然是因为,不管如何,他都完成了白皇帝下达的任务,对方大阵提前这么一起,谁也不能说他没有尽力;恐惧,自然是他知道自己现在陷在人家的真气大阵中,待会也不知道迎来什么样的强力打击;而豪迈,则是他为自己在这种关乎天下大势走向的节点上,依旧一马当先,立在风口浪尖而自豪。
须知道,数月前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白衣,为了凑一套能在阵前被人记住的白袍而让妻子典当嫁妆,可这几个月的从军经历,足以让他被天下人记住了。
脑中豪情刚刚起来,从他的视角下,一只巨大的青色龙蟒便当头咬下。
只看这股真气大小,薛仁便晓得自己不可能抵挡,便干脆弃了长戟,就在已经嘶鸣崩溃的战马上弯弓一箭,射向了那巨蟒头颅,只是一射,如石投大海,然后随着对方如排山一般的真气落下,当场双眼一黑,再无知觉。
黜龙军既提前点起大阵,轻松一击生擒薛仁,原本阵中阻拦的两千骑便登时溃散,大军也不做追击和清扫,只是随着已经联通的真气大阵之涌动,继续奋勇向前。
关西军此时虽说乱作一团,但还是有些说法,原本搭建起来是为了表威风、对抗黜龙军版筑工程的高台此时起到了绝佳的作用,各营修行者和精锐们随着将领纷纷往彼处而去。
黜龙军大阵既成,半点不敢耽搁,提速之后,撞入营中,上一次攻势下根本不能占据的营盘迅速被扯碎,大量因为反复军令来不及走的关西军死伤惨重,只能狼狈逃窜。
但也就是如此了。
待到黜龙军那灰白色的大阵连续碾破了四五层营寨之后,随着王叔勇迫不及待的引动真气,凌空一箭射向刚刚进入射程的那座高台,好像是什么信号一般,高台上猛地光芒四起:
先是最常见的金色辉光真气,恰如之前薛常雄、司马正那般,彷佛凌空腾起一个太阳,然后裹上一层银色,再然后是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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