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帷谷中日月长(四) (第3/3页)
不烫后递给高畔。高畔如接圣旨,捧着碗边咕嘟咕嘟一饮而光,喝水如喝酒,颇见豪爽,只是老半天才舒了口长气,捋捋胸口,笑道:“舒服多了!”令狐慧怡见状哭笑不得,等他平静,问道:“那先生对你不好吗?”
高畔纠正道:“不是不好,是神经。我们一天功课很多,礼乐兵刑书文算武八类,哪天上什么课,在哪里上课,上多久全凭先生意思,有时一上课就是一整天。而且学问很大,脾气很怪,除了凤岩,都叫苦不迭。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皇帝知道了也不管,管了也不训,训了也不辞。”
令狐慧怡笑道:“那可真把小麟德苦坏喽!”
高畔道:“记得那次早课时让我们绕着皇宫跑步,本来规定是三十圈,我稀里糊涂记错了多跑了十圈,完了先生板着脸问我:‘跑了多少?’,我说:‘三十圈啊’,先生马上赏我一个暴栗道:‘你以为老夫眼睛是摆设嘛,明明多跑了十圈’,然后我就说:‘先生,那我下次是不是可以少跑十圈?’那老头儿刚开始还眯着眼笑,似乎要答应,未曾想他说:‘可以是可以,不过老夫生来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样吧,你倒着跑十圈,算是还账了。’你说这是不是个神经?”
令狐慧怡:“哈哈哈哈,好有趣的先生啊!”
高畔也感觉童年有趣,不好意思笑了。继续道:“从此之后,只要是武课,我的负重都比别人多。老头儿动不动跑过来就说:“高畔啊,借十圈绕溪云城长跑如何?放心放心,下课还你”,我好不容易跑完,得,你是人家学生吧,给人家还账天经地义,再加十圈!”
令狐慧怡道:“那你完全可以不借啊!”
“不借?想的美,老头儿干啥都不行,告状却极快,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陛下啊,老臣无能啊,管不了这帮公子哥啊,枉为人师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这谁受得了?到头来皇帝骂我祖父,祖父气冲冲打我,还不如再跑十圈呢。”高畔不忘后面加一句:“反正就一神经!”
令狐慧怡笑得连连咳嗽,挣扎着道:“那凤岩呢,他也挨过打?”
高畔道:“他?他是个孤儿,谁没事干跑去打他。凤岩六岁后就寄生在老头儿家里,老头儿十分看重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我们弟兄几个,每次考试,无论考什么,一般都是凤岩第一,所以才给他起了个外号‘凤案首’,意思是说他每每都是第一,姓名居在案卷左首。”
令狐慧怡道:“不就是第一嘛,那倒也没什么啊。”
高畔道:“这就错了,老头儿经常说:‘读书首在明志静心,不在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为这天下读书,大可不必急于这一时;若忧其道而不忧贫,唯凤岩可称君子之儒’,所以在门人弟子之中,唯有凤岩被老先生看重。老人一生无子,我想如果不碍皇后的面儿,肯定会将凤岩收为义子。”
她听不懂这个老先生的长篇大论,只是听懂了在夸凤岩,若有所思点点头,道:“那后来呢?”
高畔道:“后来凤岩尽得先生真传,琴棋书画莳诗文武天底下没人能比过他,所以又被称‘凤八俊’;长大后的凤岩,剑眉薄唇,鲜衣怒马,每次大街上走都被待嫁女孩儿纠缠,兼一头乌丝长发如同流水,被女孩儿称为’凤流水’;读书人见他背上经常背一个青囊袋,里边插一张瑶琴,又被称为‘凤青囊’;与棋圣范西屏对弈十局,五胜五败,甘居第二,市井称‘凤国手’;后来又连中三元,文武榜状元,世人多称‘凤龙鲤’。近年南下,我多多少少听得南军士兵都称他为‘凤南师’,那是在赞他的兵家之才了。”
令狐慧怡啧啧称奇:“好厉害的小先生啊,长的好看又才情高雅,这世上那个姑娘不想嫁给他。”
高畔打趣笑道:“那你呢,见了凤尔崖,会不会一心都扑到人家身上?”
令狐慧怡知高畔有点醋意,还真想略微欺负欺负他,回道:“小女子若能得凤公子青睐,羞羞答答的恐怕也会答应吧。”
一语甫毕,高畔跳起暴喝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