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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侍中(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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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侍中(万字) (第2/3页)

章越今日在殿时出声了。

    满殿肃然,章越精神大震,向垂帘后御座深揖:“陛下圣明。譬如黄河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导。先帝元丰之政,正是将熙宁激流导入正轨。”

    “同时这也是先帝遗命!”

    自己执政岂是为了高太后,而是新君。

    章越说到这里,言语颇露哽咽,忠心耿耿之状溢于言表。

    垂帘后的高太后,张茂则见此章越如此失态,一时也难言语。

    高太后对新君道:“章卿四朝元老,又受托先帝顾命,陛下当以稷、契、周公、召公事之!”

    新君道:“回祖母,朕晓得了。”

    新君说完目光炙热地看着章越,对他露出期许来。

    ……

    章惇府上。

    章惇与苏轼二人连案夜话。

    章惇将一壶冷酒倾入喉中言道。

    “子瞻啊子瞻,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唯独你不避嫌疑,还记得我这门槛朝哪开。”

    满庭月色下,苏轼解下鹤氅接过章惇的酒盏,道:“我亦是奉吕晦叔之命而来。门下侍郎托我问一句——日后朝议,可否稍敛锋芒?”

    “哈!“章惇掷盏于案,酒器在烛下泛着寒光。

    章惇嗤笑一声,旋即又道:“怎么司马君实不罢我的枢密使了?”

    苏轼老实地道:“听说今日留身时,魏国公在庙堂上为你说话了。”

    章惇微微讶异,旋即道:“那倒是承他的情了,但我也猜到了,他不愿韩玉汝取我代之。这些日子韩玉汝近来奔走慈寿殿,枢密使的紫袍都快熏出脂粉味了。当然他也指望我在辽事上为他说话。”

    苏轼明白,现在都下风传,蔡确章惇罢去后,章越将接替蔡确出任左相,而接替章惇出任枢密使的,则是近来疯狂向高太后靠拢的韩缜。

    章越保章惇为枢密使的用意,是不愿让韩缜上位。

    苏轼道:“其实太皇太后也厌极了韩玉汝那副谄媚相。”

    章惇哈哈大笑道:“韩玉汝真是人品极差,先帝不喜欢他,今连太皇太后也不喜他。”

    章惇话锋一转道:“话说回来,要不是辽国大军压境,我这枢密使怕是早就罢了。就这时司马公还向辽国卑躬屈膝,妄图废除新法。”

    苏轼道:“辽国七十万骑,实不可争锋。”

    章惇道:“有何不可争锋?辽主耶律洪基在国内变法不成。这便趁着先帝驾崩之际,来索要岁币。”

    “说是索要与讨要何异?”

    “就好比富贵人家破落了,沦落到要饭,还不肯放低身段。”

    “人家可有兵马在手呢。”苏轼苦笑道:“子厚,你还未应承我呢。”

    章惇顿了顿道:“既是子瞻你出面,我且听你一言,以后在司马君实这……伪君子且让他三分。”

    顿了顿,章惇嘴角扯出个冷笑道:“说好了,就三分,多一分不让。“

    苏轼苦笑道:“子厚,你还是这性子,明明应承我了,为何不说好话呢?”

    章惇正色道:“新法富国强兵,先帝心血岂容毁弃?收凉州败平夏,天下共睹。若司马君实真坏了新法,实是祸国殃民,败了先帝的心血,他日胡马踏破汴梁,他便是天下罪人,他日安敢陪他吃剑!”

    苏轼再度苦笑,道:“司马侍郎已病入膏肓,我怕他是没几日了。”

    章惇道:“司马十二死了干净,省得看他做张做致。”

    苏轼入京以来,也因为新法的问题与司马光吵了几次,也窝了一肚子火。不仅苏轼,程颐范纯仁也反对司马光对新法一刀切的做法。

    现在司马光的态度也趋于缓和了,不再是新法必废,而是比照嘉祐之法参定存续。

    苏轼性子就是旧党中‘章惇’的存在,有些异类。他性子诙谐,言谈无忌,说话时常揶揄打趣,因此遭到不少严肃沉静,不苟言笑的旧党反感,特别是身为司马光左右护法的王岩叟和刘挚二人,极讨厌苏轼。

    苏轼耐心解释道:“司马君实是执拗,但也不至于此。”

    ……

    魏国公府的书斋内,邢恕的皂靴在青砖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邢恕也在与章越说着类似的言语。

    邢恕道:“左揆并非不退,而是实退不得。我与蔡硕,蔡渭苦劝他数次辞相或是因当初立储之事与太后言支持废除新法,但他都是不肯。”

    邢恕说起前几日,他和蔡硕,蔡渭都跪下来求着蔡确自辞相位或者是向高太后表态支持废除新法。

    他们说得声泪俱下,但蔡确始终沉默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

    章越听到这里已然有些明白了蔡确的用意。

    这时候无论是自辞相位或是表达支持新法,蔡确都难逃身败名裂,反而在这里站定刚住。以后新君亲政后,倒也会给蔡确恢复名誉,甚至恢复相位。

    “我明白,章某对持正心怀敬意。到了今时今日他也是身不由己。”

    邢恕道:“魏公可否听我一言,执政当以消弭党争,不分党类,兼容并蓄,方是上策!”

    章越仔细看了邢恕一眼。邢恕见章越目光如炬,似穿透跳动的烛火。

    章越道:“邢和叔,是你真不懂,还是我不懂?”

    “纵使有消弭党争,不分党类之事,也是一个结果,而不是目的和手段。双方斗得旗鼓相当了,自然而然会停下来,而不是让谁来收手的。”

    “就如黄河改道,非人力可遏。唯有待其自涸,或引洪峰冲之。”

    邢恕目泛泪光道:“那魏公可否对左揆手下留情?至在回朝事上,左揆帮过魏公。”

    章越摇头道:“持正身不由己,我又何尝救得了他。他既不肯辞相,忍得御史交章弹劾,必是早虑得下一步如何了?”

    “解时疟的药材,我已给他备好了,上路时用便是。这方子能治岭南瘴疠。”

    “满朝朱紫谁不是身在局中?告诉持正,他的事我必尽力,但力有未逮处,也请他见谅。”

    邢恕闻言向章越郑重一拜,亦撒泪而去。

    章越在书房里目送邢恕离去,回到桌案边默默道:“辽使已过白沟。你以为太皇太后此刻召我,真是为听什么佛理?”

    说到这里,章越回到书房,提笔作墨。

    他要写几封寿帖给高太后。

    他的字一字千金,写给高太后自是博得她高兴。

    就算先帝在时作寿,章越也从不提笔作墨,如今对高太后倒是破例,这也是表示主动靠拢的一等方式。

    人嘛,总是皆要斗也要和。

    ……

    慈寿殿内烛影幢幢。

    张茂则手捧诏书副本,在青砖上投下修长的剪影道:“吕相等拟定,太皇太后出入仪卫依章献明肃皇后,但故事不可考,便依慈圣光献太后而行。”

    吕公著拿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高太后一直在试探自己能否达到章献明肃皇后的地位,但将宰臣中比较刺眼的蔡确,章惇暂时拿下。吕公著,司马光等拿出的,仍只是慈圣光献太后的待遇罢了,推说章献明肃皇后不可考。

    “好个'故事不可考'章献明肃皇后临朝十一载的典章,竟都湮没了?”

    高太后转过身来,铜镜映出她鬓边新添的银丝。

    “娘娘.“张茂则停顿片刻道,“要三省重拟?””

    “罢了。“高太后突然拂袖,“老身计较这些虚礼作甚?这天下终是他赵家的。”

    高太后忽叹道:“老身说得不是这,而是今日殿上官家对章越言语之事。”

    “官家对章越那声'章卿'章越之神态……犹然可见。”

    张茂则脊背渗出冷汗。他清楚记得午后资政殿上,十一岁的天子仰着脸唤章越时,那双与先帝如出一辙的眼睛里闪过的光芒。

    大臣们忠的毕竟是他赵家,就算是吕公著,司马光,韩缜等人在对太后效仿章献明肃太后的仪制上,也是阳奉阴违。

    说到底高太后最多只能到曹太后了,不能到刘太后了。

    否则司马光,吕公著也会不答允的。

    “老奴斗胆,“张茂则跪着向前挪了半步,“章越外柔内刚,这次处置蔡确并不用力,只是让苏辙旁敲侧击。若用他顾命,内臣担心怕是有韩琦让慈圣太后撤帘之事重演啊!”

    张茂则跟随高太后多年,忠心耿耿,这样的话自是不顾忌。

    韩琦当年让曹太后撤帘的事,也令高太后印象深刻。

    高太后道:“章越毕竟是受先帝遗命,乃本朝的诸葛武侯,一直压着则人心不服。说到底老身何尝不是先帝顾命。”

    “章越岂可与太皇太后相提……”张茂则说了一半,被高太后截断话头道:“只是在御史连章弹劾下,蔡确依旧不辞相,亦当罢去!老身便担着这骂名如何?”

    说到这里高太后有些恨意,蔡确不能主动辞相,就要迫使她罢相,如此逼得她颜面上实不好看。

    说到这里,高太后已有了决断,对张茂则道:“今夜宿直翰林何人?”

    张茂则道:“邓温伯。”

    高太后道:“宣邓温伯至东门小殿,罢蔡确相位……拜章越为侍中兼尚书左仆射!”

    ……

    次日蔡确罢去相位,以正议大夫充观文殿学士、知安州。

    宰相去位是带观文殿大学士,以观文殿学士出外就是被贬。

    身在府上的蔡确听到此事时,容色不变,似早在意料之中。

    这些日子王岩叟弹劾了他十几疏,刘挚七八疏,苏辙二三疏,宫里没有批评御史的意思,任由他们如此辱骂蔡确,章惇。而蔡确他仍是巍然不动,你骂便是骂就是,我照例入宫办差。

    直到半个月前,一直挨批的蔡确终于顶不住了,与章惇一起告病在府。

    蔡确打定主意,无论你如何弹劾,我就是不辞,你奈我何?

    如今逼得高太后罢了蔡确相位,如同大家撕破了脸皮,两边都不好看。

    蔡硕,蔡渭都在一旁,蔡确持贬官诏书笑道:“太皇太后终是入我的算计了。”

    蔡硕,蔡渭垂头,他知道蔡确此番逼得高太后强行罢去他的相位,固然令高太后名声受损,但蔡确以后日子更难过了。

    蔡确转过身来道:“若无章度之在朝,我固然不敢如此,但有章度之在,我方行之。”

    “先帝驾崩不过半年,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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