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3 聂赫留朵夫到监狱医院看望卡秋莎。卡秋莎任助理护士。照片引起卡秋莎的回忆和感伤 (第3/3页)
良的助理护士弯下腰来看照片,问道。“难道这是你吗?”
“不是我又是谁?”玛丝洛娃笑吟吟地瞧着同伴的脸说。
“那么这是谁?就是他?这是他母亲吗?”
“是姑妈。难道你认不出来?”玛丝洛娃问。
“怎么认得出来?一辈子也认不出来。整个模样都变了。
我看离现在都有十年了吧!”
“不是几年,是隔了一辈子,”玛丝洛娃说。她的活泼样儿顿时消失。脸色变得阴郁,眉毛之间凹进去一条皱纹。
“怎么样,那边的生活一定很轻松吧。”
“哼,轻松,”玛丝洛娃闭上眼睛,摇摇头说。“比服苦役还要苦。”
“那怎么会?”
“就是这样。从晚上八点钟忙到早晨四点钟。天天这样。”
“那大家为什么不抛下这种生活呢?”
“抛是想抛的,可是办不到。说这些做什么!”玛丝洛娃说着,霍地站起来,拿起照片往抽屉里一扔,好容易忍住愤怒的眼泪,砰地一声带上门,跑到走廊里。刚才她瞧着照片,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想象着她当年是多么幸福,现在要是同他在一起又将是多么幸福。同伴的话使她想起她现在的处境,也使她想起当年在那边的生活――那种生活的痛苦,她当时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却不让自己去深入思量。现在她才清楚地想起那些痛苦的夜晚,特别是谢肉节的夜晚,她在等待那个答应替她赎身的大学生。她想起那天她穿着一件酒迹斑斑的袒胸红绸连衣裙,蓬乱的头发上系着一个大红蝴蝶结,精疲力竭,浑身虚弱,喝得醉醺醺的,直到深夜两时才把客人们送走。趁跳舞间歇,她在那个瘦得皮包骨头、满脸粉刺的给小提琴伴奏的弹钢琴女人旁边坐下,向她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弹钢琴女人也诉说她处境的苦恼,很想改变环境。这当儿,克拉拉也走到她们跟前。她们三人立刻决定抛弃这种生活。她们以为这个夜晚已经过去,刚要走散,忽然听见有几个喝醉酒的客人在前厅喧闹。小提琴手又拉起前奏曲,女钢琴师使劲敲着琴键,弹奏卡德里尔舞①曲第一节,用的是一首欢乐的俄罗斯歌曲。一个穿燕尾服、系白领带的矮小男人,满头大汗,酒气醺天,打着饱嗝,走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到弹第二节时,他又把燕尾服脱掉。另外一个留大胡子的胖子,也穿着燕尾服(他们刚从一个舞会上出来),搂住了克拉拉的腰。他们旋转,跳舞,叫嚷,喝酒,闹了好一阵……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过着同样的日子。一个人怎么能不变!归根结蒂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对他的旧恨顿时又涌上她的心头。她真想把他训斥一番,痛骂一顿。她后悔今天错过机会没有再对他说:她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她决不受他欺骗,不让他在精神上利用她,就象从前在**上利用她那样,也不让他借她来显示他的宽宏大量。她又是怜惜自己,又是徒然责备他。她很想喝点酒来浇灭心头的痛苦。要是她此刻在监狱里,她就会不遵守诺言,喝起酒来。在这里要喝酒,除了找医士,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她害怕医士,因为他老是纠缠她。现在她厌恶同男人来往。她在走廊长凳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小屋子里,没有答理同伴的话,而为自己饱经沧桑的身世哭了好半天――
①四人组成两对的舞蹈,包括六个舞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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