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2/3页)
上刘统勋还在向尹继善、金鉷抱怨说: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说旱路,这会儿又是御船到了眼皮底下。”
原来这是一场恶梦:在龙舟凤舸上的,只有皇太后和宜妃、慧妃等宫人,由内大臣鄂容安和一大帮太监、宫女护驾。在凤舸上拜见了皇太后,这位同儿子一样也爱游山玩水的老婆子,笑嘻嘻地说道:
“你们主子爷到了没有?”
刘统勋满腹愁肠地回说:
“回禀太后,万岁爷还未到,奴才们正急得不知怎样是好呢。”
“没事,”太后却轻飘飘地说,“他说了,也许他们先到,也许我们先到。坐在船上看风景,一路自然快活,他硬要搞什么微服私访,也就在车上颠簸吃点苦头罢了。我们先去行宫等你们主子爷吧。”
南京的行宫,还是当年曹寅接待圣祖爷的江南织造廨署,也就是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自雍正初年抄了家,曹府大院及“大观园”抄没充公,归两江总督管辖。圣祖爷住过的地方谁敢去住?
况且,圣祖爷南巡住过的行宫,不只江宁“大观园”一处,在苏州、无锡、杭州、海宁、湖州设有多处,近二十多年全都荒芜下来了。这次为了迎接乾隆爷入住,户部拨库银六百万两,由工部和总督府派专人监督修葺,这比当年建园子花费的钱还要多。
康熙朝那次清理库银,账面上是五千万两,除了亏空,实际仅存一千多万两,雍正爷和十三弟允祥,兴师动众,闹得鸡飞狗跳墙,最后清退归库的加上原有的库银,总数也就三千多万两,而这次修葺行宫,花费的六百万两,相当于国库库银的五分之一,由此可见乾隆下江南,花费之奢,耗用之大了。
皇太后和宜慧二妃,在行宫安歇后,有鄂容安和一大帮太监、宫女护侍,地方疆吏是不便多去打扰的,只需把江南山珍海味、珠宝方物源源不断进献就行了。就是在南京游览名胜风景,地方游击将军派便衣作好护卫,自有宫内侍卫高手、太监宫女陪同。
微服的乾隆仍然没有消息,刘统勋派出快马到处查访也无结果,好似主子五人在江南地面上蒸发了。急得他食不甘味,行坐不安。
乾隆爷哪里去了?
四十一岁的乾隆正是男人血气方刚,精力最旺情欲喧嚣之时,又正好天下太平。虽说水旱灾害不断,但煌煌大国总有不少省份风调雨顺,皇粮源源不断通过漕河运进京城,充实皇仓。所以他的御驾所到之地,总有地方官吏忙于赈济,饥民也就得一瓢稀粥,不再闹事。皇帝也就再也不见“千里饿殍图”的场景,可以心安理得去游山玩水,寻花问柳。
那日到了扬州,君臣装扮成客商入住小玲珑山馆。这里原是康熙朝王士祯的高足弟子汪懋麟的旧宅,园中有百尺梧桐,千年枸杞,一巨大玲珑石即太湖石高出屋檐,不事雕琢,备具透、皱、瘦之奇。
主仆住下以后,白天游览二十四桥、平山堂、棣园、瘦西湖等风景胜迹,夜晚或去烟花柳巷、歌舞舻船听曲弹弦,或干脆把烟花女子雇来,在两明轩歌舞佐酒。酒醉之后,乾隆左拥美女,右搂名妓,彻夜作乐。嫣红、英英此时此刻只有在两厢服侍,打打下手的份儿。
有夜饮酒作乐,纪晓岚半醺半醒,说道:
“云、贵间人,绝不知诗。金茂之在《七修类稿》中言,偶遇一秀才,试之以对,时值暮春,曰:‘马踏红尘风无力。’果无能对者。”
乾隆抿了一口酒,淡然言道:
“这有何难?有一句古诗:‘鸡鸣紫陌曙光寒’,岂非天生对乎?”
“主子聪慧,谁人能比。”纪晓岚又道,“还有一对主子能对否?”
“说出来试试。”
于是纪晓岚说出:
乾坤盛世空搔首,
乾隆应对:
云雨巫山枉断肠。
纪晓岚再出:
三清殿上飞双鹤,
乾隆立马应对:
五色云中驭六龙。
乾隆自幼读书,即好吟诗作对,所以纪晓岚难不住这位风雅天子。他嗒然一笑说道:
“天子之智,非常人能比。”纪晓岚皱眉锁目思索了一下,复道,“佛家‘阴马藏相’,主子可曾听说?”
“未曾听说,”乾隆也是个喜欢奇谈怪论的人,道,“说来听听。”
纪晓岚瞅瞅陪侍的嫣红、英英,欲言又止。乾隆知道纪昀忌讳女人,越发来劲,他左搂嫣红,右抱英英,喷了她们一鼻子酒气道:
“纪爱卿,但说无妨。”
纪晓岚平日本也流气十足,得到主子首肯,便放开胆子说道:
“这是《观佛三昧经》上说的,并非奴才杜撰。据说当年佛祖为太子时,身边有五百侍女……”
嫣红笑问道:
“有那么多侍女?”
乾隆拧了她一把说:
“秦始皇六宫有三千嫔妃,五百算什么?别打岔,你好好听是了。”
“有个叫修曼陀的妃子,”纪晓岚续说道,“奉太子历年,不见其根。另一个叫净意的说,奉太子十八年,不见有便利患,况复其它?尔时各女皆说,太子不是男身。太子昼寝,诸女欲见太子阴具。其时太子阴马挺出,根处如莲花,其色红白,上下二三花相连,花中忽有身根,如童子形,忽如丈夫形,诸女见了,不胜喜悦。接着见无数菩萨手执白花,围绕身根,此谓阴马藏相。佛告阿难,我初成道,在熙连河侧,有七百五十弟子来至我所,以其身根绕身七匝,铺草而坐,即作此语:‘我无欲,故身根如此,如自在天。’”
听到这里,乾隆哈哈大笑道:
“身根那么长,能绕身七匝,还说无欲,英英、嫣红你们相信吗?”
“相信,”英英将手伸了下去,摸弄着笑道,“主子也有那么厉害吗?”
纪晓岚和傅恒连连告退。乾隆被两个女孩逗弄得浑身起火,搂抱着朝床上滚去……
乾隆微服在扬州游玩,乐不思蜀,盘桓了好几天也不忍离去。还是傅恒提醒他说:
“主子,您原来约定去南京等太后,或者太后在南京等主子。奴才计算,太后的船队应到江宁多日了,咱们似不应在扬州耽搁太久了。”
“说的是,那你派人去御船知会一声,明日从京口弃车换船,去镇江金山寺,还是不要惊动地方官吏。”
傅恒答应一声走了。其实所谓微服私访,面儿上他们只有主仆五人,实际上周围有兆惠将军率领的数百名御前侍卫和标旗营亲兵,全都换成便衣在暗中护驾。这连乾隆自己都蒙在鼓里,是军机大臣傅恒一手安排的。兆惠安插的眼线若即若离,与傅恒保持联系,所以傅中堂并不须走出小玲珑山馆多远,就能把一切安排妥当。
二月乙酉,乾隆主仆五人乘小船抵达金山寺,御船由兆惠护卫远远地跟在后面。这还是为了“微服”,如果乘御船来镇江,目标太大,就会把皇帝的行踪泄露出去。弃舟登岸,逡巡金山寺一周,在斋堂喝了一杯清茶,乾隆为金山寺一眼泉井,御笔亲题:
天下第一泉
寺僧意外得到 “天下第一泉”的“乾隆御笔”,还呆在那儿发懵,乾隆一行五人扬长而去,下山登上小舟直赴南京。到达南京,在一个小码头弃船登岸,融入市肆人流,游街逛景去了。
乾隆倒真想在南京“微服”一回了,对跟随左右的四人缓缓说道:
“今天咱只吃了早点,在焦山喝了杯茶。嫣红,你是管花销的,今日不准用一钱银子,就是去粥棚就食,去街头乞讨也要挨过一天,体察体察民情。”
“万――”英英的“岁”字没出口,就被“万岁”止住,英英改口说:“主子,我们这幅打扮,可以去乞讨,您可是富商打扮,怎么好开口?”
“我们去粥棚弄了饭食,给主子爷吃不就行了?”嫣红聪明地说。
手里端个大烟锅儿的纪晓岚,穿身破烂粗布青袍,油渍污垢,乱篷篷的头上扣顶瓜皮小帽,胡髭拉楂像从地洞里钻出来的剌猬,倒还真像逃荒要饭的主儿。他来到街边一拥挤喧嚣的粥棚,已是午后未时三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他顾不得翰林编修的体面,死命挤了进去,举着个破碗,接了一瓢稀粥,狼吞虎咽喝了起来。
那边,嫣红和英英相互掩护冲了进去,也是大获全胜弄了两碗粥出来。端着粥来到街角拐弯处,嫣红将一碗粥递给乾隆,英英则把另一碗递给大学士傅老爷。乾隆接过粥有滋有味喝得吧唧吧唧响,傅恒却如宁死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硬挺着。
乾隆喝了半碗稀粥,便吞咽不下去了,虽然粥里没掺砂子,却有一股霉腐味,哪里是吃惯奇珍御膳的乾隆能当饭吃得的?他不过是尝尝味道罢了。
就像每年去祈年殿寰丘前,扶犁“御耕”,犁一坯,也算皇帝亲自“御耕”了――那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又要四处游山玩水吃香喝辣睡女人,耗费子民百姓勒紧裤腰被盘剥去的血汗钱,又要做出体恤爱民的样子。真是又要当**又要立牌坊。
再说总督府的刘统勋、尹继善、金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皇上行踪没有消息,而老太后在南京玩腻了,自然想去无锡、苏州等前方城市。派太监高无庸来问过多次了。
那天傍晚,三人在西花厅枯坐等待探马音讯,衙役把一桌丰盛的酒菜摆到了桌上,请了多回,也没谁入席。刘统勋焦躁地说道:
“我们不能坐等了,你们知会刘墉今晚再来一趟,我给他重新布置差使。刘瞎子那里要他留心江湖,发文给山东安徽两江臬司衙门,境内所有旅肆店铺,都要重新登记具保,确保主子安全,并从中获得线索。现在我想到的就这些,你们赶紧办!”
刘统勋说一句,尹继善应一声。二人正要退出,忽听一声帘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拍拍身上的扑扑风尘笑问道:
“什么火烧了猴屁股,要赶紧办呀?”
“傅六爷!”
三个封疆大吏同时呆在那儿,泥塑木雕,刘统勋窃以为白日做梦。结结巴巴问道:
“怎……怎么就你一个?主主子爷呢?”
话没落音,嫣红、英英一边一个挑起帘子,纪晓岚的大烟锅后面,乾隆软绵绵走了进来,瞟了一眼满桌饭菜往太师椅上一坐,有气无力地笑骂道:
“好呀,你们的主子在外面乞讨,三个奴才却在这里吃香喝辣……”
“老天!”
尹继善、金鉷惊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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