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3/3页)
然地吸了一口,话语变得愈发柔和,“方才陈师长谈到是贵师第二十八团首先攻进武昌城,怎么我没有听说呢?不过,叶挺独立团首先冲进城去,我倒是听陈副军座和廖乾吾党代表说过,而且武昌城的老百姓也都这么说,这是不是叫有口皆碑呢?”张发奎的话虽然不像开始那样锋芒毕露,但却是绵里藏针,令陈铭枢听了更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哎,张师长,你可不要以偏概全哟?”陈铭枢与张发奎也算老“故交”,平时没少私下发表“政见”,没料到今天他竟然与自己唱开了对台戏,并且竟然帮助共产党说话,一时也气得不行,所以来了个以牙还牙。
“哎,陈师长,你把词儿用错了吧?不该叫‘以偏概全’,应该叫‘盖棺定论’。不是么?且不讲是不是叶挺独立团第一个攻进武昌城,单就独立团一举拿下蛇山敌炮台,对于彻底歼灭敌刘玉春部起了决定性作用,这不会又安在别的什么团头上吧?”张发奎来了个当仁不让。
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空气凝固了。
“张师长,独立团占领蛇山敌炮台不假,可是,在方圆几十里的武昌城内歼灭负隅顽抗之敌,也不能都归功于独立团一家呀?诸位,”陈铭枢说着用手指点着周围的与会者,“你们都说说,这样合理不合理?”
与会者面面相觑,觉得陈铭枢和张发奎都是自己的上司,都得罪不起,所以都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按陈铭枢讲话的本意,是提醒张发奎别昏了头。怎么你这家伙今天当开了共产党的义务宣传员了呢?你过去不是常当着我的面诽谤叶挺和独立团么?说叶挺只知道死打硬拼,是拿着下属的生命作赌注,为自己抢头功,为升迁搭阶梯;指责独立团都是共产党,将来要共产共妻;还有什么蒋总指挥骨子里不满意共产党,“中山舰事件”就是要在国民革命军中把共产党都清洗掉,什么将来同共产党是水火不容,等等。可是……难怪陈铭枢说完话胸脯一起一伏,那神态颇像个气蛤蟆。
可是,已经处于“人在事中迷”的张发奎,已经不会冷静地来个“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儿”了,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滔滔不绝地把独立团出粤入湘以来,战安攸、攻醴陵、克平江、奇袭汀泗桥、恶斗贺胜桥、血洒武昌城以及留书传佳话等等竹筒倒豆子般全部历数了一遍,最后气昂昂地来了句:“试问北伐谁头功,独立团为第一名!”
“叭!”陈铭枢看到张发奎已执迷不悟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感到再不收场局面更难收拾,气愤地一拍桌子:“今天的会不开了,散会!”
陈铭枢和张发奎上演的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立刻变成了第四军官兵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也为独立团为“铁军”和叶挺、为“北伐名将”正了名。
事后有人问叶挺:为什么在关乎独立团和他个人功名的问题上他在会上一言不发?
叶挺淡淡一笑:“独立团功劳多大,人民自有公论,历史自有公论。自己站起来说,反而是王婆卖瓜,也容易在部队中滋生骄矜。”
不久,又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北伐军在扩编中,第四军的第十二师升格为第四军,第十师升格为第十一军,陈铭枢和张发奎都官升两级,都当上了军长;第十师的第二十八团和第三十团,第十二师的第三十六团,分别升格为第十一军第十师,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和第四军第十二师,原为团长的戴戟和黄琪翔都官升两级,也都当上了师长。而叶挺独立团虽然也升格为第四军第二十五师,但叶挺只是当了这个师的副师长。独立团本来是属于副师级,叶挺名誉上由团长改为副师长,但官阶只是原地踏步。
“这也太不公平了!”
“可不!我看岂止是不公平,简直是敌视共产党!”
独立团的营连级军官气咻咻地给叶挺抱打不平:“团长,应该叫上面说清楚,论战功,你最大;论才能,你最强,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你?”
叶挺安抚地叫大家坐下,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微微一笑,幽默地说:“先都喝杯茶,败败火,省得秋天还起痱子。”他见大家转怒为笑,思索有顷地说,“你们忘了,我可是个‘双料党员’哪。像我既是国民党员又是共产党员的人,能够在共产党不掌握实际领导权的国民革命军当上副师长,已经是很鲜见了。再说,那么多革命烈士都沉睡地下,他们要争个什么官呢?你们说,我们在成为共产党员的时候,有谁是为争着做官来的?所以,什么时候都能做到知足者常乐,就会遇辱不惊了。”不过,叶挺说着郑重地看着大家,“要尽快将扩编的第二十五师兵员配足,并把他们训练成像独立团的士兵一样,倒是当务之急呵!”
在场的营、连军官听了叶挺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他们从他那超凡的觉悟中领略到这位“北伐名将”夺人的风采,同时他们也以军人特有嗅觉从这位“北伐名将”的最后话语中依稀看到正在聚集的战云和一种疹人的磨刀声。